除了治疗失去行动能力的民众之外，秋漓还主动在人群中游走，治好了许多其他民众的残疾和病症。
    大到手臂残疾，小到感冒咳嗽，无论任何症状，秋漓全都挥手即除。
    她毫不停歇地救了许多人，辗转在各支队伍中，对所有患者一视同仁。
    董鸢一直陪着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担心问她：“小漓，累不累？”
    秋漓摇头：“不累。”
    这点运动量，对她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遥想当年，她处理掉任务目标后，被保护目标的佣兵组织盯上，在丛林里与几位最精锐的特种兵上演追逃战。
    整整追了三天三夜，他们连秋漓的衣角都摸不着，口粮也完全耗尽，累得像死猪一样倒下，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
    秋漓这时笑眯眯出现，在他们又惊又怒的眼神中，掏出他们的工资卡，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都是打工人，你们的命我就不要了。至于钱嘛，还是得给的。”
    说的倒是振振有词。
    回去之后，秋漓破解了工资卡，发现里面的钱少得可怜，加起来还不到她两个月的工资。
    打工人之间亦有高下嘛。
    秋漓还在回想往事。
    董鸢对秋漓的想法一无所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为自己妹妹的善良自豪。
    在末世里，太多的人选择丢掉人性，对他人心怀敌意。像秋漓这样不计回报地付出，相当难能可贵。
    当然，董鸢也不会傻到让秋漓去当圣母。
    当圣母太累了，许多人会把你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不仅不会感谢，说不定还会记恨上你。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这些道理董鸢都明白，所以她并不会对任何人都施以援手，只会有选择性地守护一部分人。
    董鸢也希望小漓和她一样，在施加帮助之前先想想，这个人是否值得帮助。
    得找个时间和小漓好好谈谈这事，让她认识到人心险恶。
    不过这种事情光嘴上说是没用的，单纯善良的小漓早晚要吃亏。俗话说吃亏是福，只有亲眼见识到人性的丑陋，小漓才能变得更聪明。
    对于这种事，董鸢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小漓受了谁的欺负，她一定会替妹妹出头。
    两人各怀心思，只是想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
    秋漓几乎在每个人面前都露了次脸，她天仙般的容貌深深镌刻在每个人的心中，漓仙子的美名在人群中口口相传。
    或许，她真的是天上神仙的代言人。
    人们可以不认识她身旁的董鸢，甚至不知道领头的董司令叫什么名字，但人们一定知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漓仙子，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她带有神性的微笑和身上淡雅的清香。
    以至于到了后来，无论秋漓走到哪里，所有人都会热切地看着她，甚至有她的狂热粉丝高呼她的称号，让她感觉有点羞耻。
    听多了，还是有点中二的。
    就算秋漓将生命之力的光辉普及到队伍各处，让所有民众都达到健康水平，具备了最基本的赶路能力。
    却仍然有一小批人畏惧于迢迢路途的波折，选择留在原地。
    这些人以老年人居多，要么举目无亲，不想浪费物资、拖累他人，要么基本丧失了求生的意志，一想到要走两千公里，就觉得还不如留在原地等死。
    董司令这次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保护力量，而是任他们自生自灭。
    经历了逃亡路上种种考验，他愈发意识到，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传承者的数量捉襟见肘，虫晶武器库存不多，当他选择保全一部分人，总有另一部分人要被放弃。
    他总会面临一个个电车难题，永远都会被救助谁、放弃谁的问题困扰。
    最终，道德伦理败给简单的数字计算。
    他选择集中一切力量，保全大部队，保护更多人。
    对少数人的怜悯，是对多数人的残忍。
    许多人死去或放弃，最终只有堪堪超过五千人再次汇集在一起，在短暂的休整后，继续踏上前往信城的漫漫路途。
    这五千人，就是江城几乎全部的幸存者。
    昔日千万人口的江城，在虫潮恐怖的攻势下，死亡率超过99.9%，一千个人里都只能活下来半个。
    伤亡竟惨重到这种地步，所有幸存者的心中都蒙上一层阴霾。
    面对这么多虫子，信城，能有多少残余力量呢？
    信城，炎城等所有城市加在一起，甚至算上国外，他们脚下踏着的星球上，拢共还有多少人活着呢？
    他们看不到希望。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只有针对江城的攻势格外猛烈，不仅有无数的一级二级虫子，更有三级虫子降临。
    魔蝇军团全力进攻江城，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江城拿下，这是虫母皇亲自下达的命令。
    其他地方，最多也就在对付二级初期虫子而已，死亡率堪堪过半，仍然有相当多的民众存活。
    只是那些地方距离这里都有十万八千里，互相打听不到情况。
    夜幕已深。
    冷风吹拂大地，厚重云层消散，璀璨的星夜悬于天际，为人们照亮前路。
    董鸢拉着秋漓的小手，跟在一队传承者后面，慢慢往前走。
    可能是四周的生物全被苍青竹虫王的滔天威势吓跑了，这个晚上出奇地安静。
    周围没有虫鸣，没有风啸，也没有恼人的变异动植物，一片静谧。只有人们走路发出的细碎脚步声，沙沙回响在破败的瓦砾堆中。
    这个时候，董鸢忽然升起一种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小漓两个人。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她沉浸于安静的氛围里，轻声和秋漓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小漓，今晚的星星挺好看的。”
    “嗯。”
    “小漓，是不是快中秋节了，月亮好漂亮啊，又圆又大。”
    “嗯。”
    “小漓，你说句话呗。”
    “话。”
    “小漓，你好冷漠，我伤心了。”
    “哦。”
    “小漓——”
    董鸢把秋漓的脑袋埋进自己怀里，挤得她差点没法呼吸。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迎上董鸢晶亮亮的大眼睛，秋漓笑笑。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董鸢不信。
    小漓话这么少，和她说话都这么敷衍，肯定有心事。
    秋漓无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董鸢话太多，秋漓才懒得理她？
    不过董鸢也没完全猜错，秋漓的确在想事情。
    “我在想我的父母。”
    “小漓的父母？”董鸢来了兴致，“之前没说过诶。”
    秋漓从未主动提起过她的父母，董鸢隐隐猜到她不想说，就没怎么问。
    见秋漓主动提起，董鸢话语里透出好奇心。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小漓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呢，有记忆之后就没见过。”
    秋漓耸肩，不经意间说出听起来相当凄惨的身世。
    董鸢眸里满是温柔，搂住秋漓的肩膀。
    她常常感叹，小漓这么阳光开朗可爱的女孩子，凭什么要遭受这么悲惨的童年。
    老天爷不公啊。
    其实秋漓完全无所谓，还常常因为生活中没有对她指手画脚的人而感到轻松。
    父母什么的，完全是限制嘛。
    要是自己没能进入组织，而是正常长大，上完中学上大学。
    等到她毕业之后，在江城这稀烂的就业环境里，只能当个普通社畜，勤勤恳恳拿着只够温饱的工资。
    那样的她手无缚鸡之力，看见虫子就会吓得花容失色，估计末世降临十分钟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也没机会绑定卖弱系统。
    噫，好可怕。
    另外，亲朋好友是每一位刺客最大的弱点，光是保护他们就得费许多心思，
    秋漓见过不少顶级刺客因为亲情饮恨而亡。
    他们为了保护亲人，主动从阴暗中现身，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最后也没能保护成功，一家人整整齐齐共赴黄泉。
    干这行之前，就得做好被无止境报复的心理准备。
    秋漓没有亲人，也就没有弱点。
    完美。
    董鸢见秋漓陷入沉思，还以为她伤心了，不忍出声刺激她，只是默默抚摸她乌黑丝滑的长发。
    嘿嘿，手感真好。
    良久，秋漓忽然开口。
    “如果将来见到了父母，我该怎么对待他们呢？”
    “这还用说，我要帮小漓好好修理他们一顿，两个没良心的。”
    董鸢挥挥粉拳，作势要打人。
    “他们说不定有自己的苦衷呢。”
    “切，能有什么苦衷，让他们甘心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小漓别对他们心软，他们肯定是坏人。”
    “那如果，有个小孩一直叫我姐姐，他会是我的亲弟弟吗？”
    董鸢惊讶：“小漓，你还有个弟弟吗？”
    “我不认识他，但他就喜欢这么叫。”
    听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董鸢捏着下巴：“我觉得有可能，他叫什么名字？”
    “司星墨。”
    “司，星，墨……对了，和那个司沉慕一个姓诶。这个姓又不多见，说不定他们认识。”董鸢兴致勃勃，“走走走，我带你去问问。”
    秋漓兴致缺缺。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她才不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呢。
    却还是拗不过董鸢，被她拉着去找司沉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