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
    索伦兵们说着听不懂的土语顷刻之间便是将那一队巡逻的金川兵拿下！
    但黑夜之中的枪声吸引来了更多的金川兵！
    而率先进入寨子的索伦兵们也就数十，他们并未急着往里冲，而是取下了背上的劲弓，藤牌，就地组织防御，抵挡金川兵们的冲击，来让更多的同伴越过寨墙。
    黑夜之中，火光亮起，远处望去，那密密麻麻的火把光芒映射犹如星光。
    而现在，那些星光汇聚，形成了一条火龙。
    数百金川兵，大多手持火把，在黑夜之中汇聚而成的火龙也是十分骇人的。
    但索伦兵们全然不惧。
    现在，敌明我暗。
    金川兵们借着火光冲杀而来，索伦兵们只是举起了强弓。
    依尼扎措夫便是其中一员，他和同族的男人们站在一起，望着那黑夜之中向他们冲杀而来的火龙，平静的举起了手中的强弓。
    他今年十九岁，不算大，从十二岁开始，依尼扎措夫就跟着家里披甲的大人外出为大清征战。
    直到现在，依尼扎措夫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披甲人，手中握着战死的父亲传给他的强弓，他至今已经历经厮杀十余场。
    依尼扎措夫的名字含义，在鄂温克族中代表忠诚，正义，勇敢。
    但直到现在，为大清打得仗越来越多，死的人越来越多，但得到的却越来越少，依尼扎措夫已经理解不了前两个含义了。
    他或许只剩下最后的“勇敢”了。
    面对着冲杀而来的金川人，他只是举起强弓，将箭搭在了上面，并未拉开弓弦。
    现在敌人还不够近，如果早早的就拉开弓弦，只是耗费力气罢了。
    依尼扎措夫冷漠的望着那些敌人。
    敌人的箭和伴随着铳声响起而飞速射来的弹丸比敌人先道。
    依尼扎措夫没有动容，他被同族男人的藤牌护的好好的。
    这种特制的盾牌能够抵挡鸟铳的射击。
    虽然在敌人的射击中，有数名索伦人倒下了，但这无伤大雅，并未动摇他们的意志。
    大多数索伦人仍然是站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
    越来越近了，声音也越来越响，黑夜也越来越亮。
    依尼扎措夫已经足够看清那在黑夜中疯狂闪烁抖动，不断跳跃的火光下，杀来的金川兵忽明忽暗的狰狞面庞。
    他拉开了强弓，在不到十余步的距离射出了重箭。
    强弓射出力道非凡的重箭顷刻之间便是洞穿了那金川兵身上的一层棉甲，宛如一根狭长的钉子一般重重的钉在了他的身上。
    依尼扎措夫再次看到了自己已经看到过很多次的表情，人临死前的表情。
    狰狞，恐惧，不甘，最后一切的一切消失殆尽。
    但依尼扎措夫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是他仅剩最后的“勇敢？”，依尼扎措夫不知道这究竟是勇敢，还是麻木。
    三四十支重箭准头都极强，索伦兵们近在咫尺的一轮射击，便是直接射翻了和射出去的箭数目相等的金川兵。
    金川兵们大多举着火把，在黑夜之中，这使得他们成为了靶子。
    当三四十名金川兵一个照面就被射翻之后，剩余的金川兵们并未溃败，但也并未继续向前冲，他们再次拿来了火铳。
    “没用的。”
    依尼扎措夫冷漠的想着。
    他仍然是在同族藤牌的掩护下张弓射箭。
    他的速度很快，其余同族射出一箭的时候，他已经两箭射出去，并且精准的将在夜色中疑似手持火铳的身影射倒。
    但金川人的火铳声仍然是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比之前更密集。
    依尼扎措夫在黑暗中开始听到了同族男人的闷哼，惨叫声。
    伤亡比之前更大了，那些金川人调集来了更多的火铳。
    依尼扎措夫有点不太明白了，他们究竟是从哪来的那么多火铳？
    幸运的是，索伦人们并未携带光源，他们大多依靠金川人自己携带的火光，光源索敌，因此他们的伤亡并不算太高。
    而且身后也有越来越多的索伦兵翻越过寨墙了。
    而金川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
    金川人彻底放弃了火把，他们将火把扔到地上，在漆黑的大地上宛若一颗颗繁星。
    这个时候，依尼扎措夫听到了海兰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进攻！”
    “杀光他们！”
    大人带着更多的人上来了。
    依尼扎措夫放下了强弓，抽出的保养很好的雪亮长刀，刀身倒映着地面上火焰繁星的光芒，闪烁耀眼。
    在海兰察的命令下，索伦人们冲了上去，和金川人在满地繁星的黑暗之中开始了血腥厮杀。
    刀劈入肉的毛骨悚然声，肢体被砍下的惨叫声，人临死前的呜咽声，全都在黑暗之中响起。
    还有大量依尼扎措夫听得懂的索伦土语和听不懂的藏语响起，或是在吼叫，或是在惨叫，或是在狂笑。
    依尼扎措夫跟紧了海兰察，他手持藤牌长刀，已经帮海兰察挡下，杀死了三名金川人。
    “好小子，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黑夜中，依尼扎措夫能够听到都统大人的赞赏，他刚想回答，就突然看见一侧的房顶上，似乎有一个影绰绰的人影举起了长棍形状的东西。
    是火铳，似乎在瞄准大人。
    依尼扎措夫立刻伸手将藤牌挡在了海兰察身前，面对火铳，他自己并未有任何防护。
    铳声响起，依尼扎措夫感觉到藤牌被火铳击中。
    但....不对。
    这冲击力和手感不对，以往藤牌挡下火铳弹丸的反馈都是强劲的，感觉像是被一柄锤子砸到。
    但现在，藤牌感觉到了冲击，然后就似乎卸力了。
    “藤牌被打穿了？！”
    黑暗之中，依尼扎措夫察觉到了这一点，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沉重物体倒地的声音。
    是都统大人。
    藤牌没有挡下这枚弹丸，弹丸射穿了藤牌和被挡在其后的海兰察。
    不可一世的海兰察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会倒在这里。
    而依尼扎措夫愣了一下，望着地上在黑暗中黑乎乎，也看不清面容的尸体，他知道这是他的都统大人。
    但他心中只有惊愕，不是对死亡的惊愕，而是对自己的藤牌没能挡下那一铳的惊愕。
    依尼扎措夫的藤牌当然不可能挡的下那一枪威力。
    以往清军和金川军使用的火铳，几本都是老旧的鸟铳，装药少，初速慢，威力也不大，因此才能够被藤牌和多层甲挡住，但刚刚射向海兰察的那枪，是大明帝国支援金川遗民们的线膛燧发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