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的苏颋一再向韩斌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那张老脸被宋璟狠狠的捏了一把。
    “老苏，铜钱有些重，今日装车明天送来，明天安排人手卸货就行。”
    “韩侯拳拳之心，苏谋现在便进宫禀报。”
    闻言，韩斌赶忙摆手阻止。
    禀告李隆基？万一被识破怎么办，搞不好钱没了还要被多罚一些。
    “陛下仁厚，没向众臣提及钱财之事，便是不希望众臣破费，你若是先行禀报，陛下肯定不允，岂不是辜负了我？”
    以前李隆基一天天的就想抄他家，搞的韩斌说着自己都膈应。
    苏颋有些为难，他做事一向循规蹈矩，不上报便收下巨款，相当于替李隆基做了决定，于君臣礼法不和，较真些有点欺君。
    “老苏呀，所谓君臣父子，做臣子的不想陛下为难，不正是为臣的本份吗？想想，如果你的孩子无所求于你，送上一大笑干干净净的钱，你出于对孩子的疼爱不收，然后他直接把钱以你的名义行善，你要怪他忤逆父亲吗？”
    “当然不会！若犬子真这么干，我得祠堂大祭三天。”
    “那不就是啰，记得明天接货。”
    拍了拍老实人的肩膀，韩斌转身就走，顿了顿又说道。
    “对了！铜钱在库房太久，有些小小残破，我会多补一些进来，到时别嫌弃。”
    “不会不会，谁会嫌钱旧呢。”
    见韩斌上马，宋璟拱手告辞上了马车去追。
    他一直想不通韩斌的真实目的，可听见铜钱有些残破，便大概猜出些什么。
    好在洛阳城内不可纵马，宋璟很快喊住韩斌，示意上车说话。
    “跑那么快，假装听不见我喊你吗？”
    进了车厢，韩斌尬笑街上人多没注意。
    “呵呵，老夫是不懂武道，可还是知道二重天后武者的五感已经远超常人，所以你打的是什么算盘？”
    见韩斌否认，宋璟神情严肃。
    “苏颋是我老友，心里没太多脏东西，要是敢无故坑害，休怪我滥用职权！”
    “瞧你说的，老苏可是为了我得罪过张说和武思的，我会害他吗？难道给礼部长脸不是在给老苏长脸？”
    宋璟还是非常防备的打量着韩斌，也想不出两人有什么矛盾，可人是会变的，今日的韩斌不再是那个小小商贾，谁知道会不会为了什么利益坑害无辜人。
    这种人在朝堂一抓一大把。
    宋璟对韩斌还是有话直说的，听得后者十分无奈直翻白眼。
    “好伤心，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那你倒是说清楚呀，我可不信什么知遇之恩的话，陛下以前的口头禅就是抄你家，还君臣父子，你恶不恶心？”
    说着，宋璟学起韩斌刚才神态，大骂其违心。
    所以说嘛，不要在太熟的人面前装逼，韩斌唬住苏颋却瞒不住宋璟。
    虽然宋璟也说不出哪不对劲，但从韩斌的反常言行中，直接断定有问题。
    无奈，只能边往韩府走，边告诉宋璟家里的情况，顺便说了市面上残币横行的事，还有韩幢不让他把钱花出去的理由。
    “令尊出身不高，却比许多勋贵都爱护百姓，可敬。”
    夸完韩幢，宋璟顿了顿又说道。
    “可钱给了礼部，到时还是会被花出去的，哪怕你让老苏以物易物，朝廷也没这么多绢布，结果只是换个人花罢了。”
    一语中的。
    开始想的是把钱给到李隆基，因为市面上不怎么收残币，朝廷只能用等价的东西交换，可朝廷要是也没这么多东西呢？
    下面执行的人会不会强行用残币与百姓交易？
    想了想，还是极有可能的，到时苦的还是百姓。
    两人都想到了这点，一路无话，各自思索着。
    准确的说只有宋璟在思索这个问题，而韩斌则是想起了历史上就是宋璟处理过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
    所以只是故作思索，想看看宋璟的办法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刚进韩府，韩笑远远的就和宋璟打起了招呼，甩着小短腿跑到身前喊着宋爷爷求抱抱。
    本来还眉头紧锁的宋璟，一把抄起韩笑，在怀里颠了颠，他太喜欢这个小胖妞了，一见她什么烦恼都能消散。
    可开心没多久，看见满院子铜钱后，脸又垮了下来。
    “太宗时期便有盗铸恶钱之事，历年来也在打击，陛下登基后更着力清剿江淮盗铸之所，没想到少了盗铸又开始裁切钱币。”
    盗铸铜钱，自贞观起便大力打击，将铸币权收归国有，可随着大唐经济逐步稳定，铜钱的流通却不够，使得一些人开始冒着杀头的风险私铸铜钱。
    其实一开始还算好的，至少盗铸的铜钱重量和材质基本和朝廷差不多。
    可慢慢的，巨额的利润和政局的动荡，使盗铸铜钱的质量越来越差，宋璟曾下令以五枚新币换一枚恶钱。
    要不是韩斌帮李隆基搞了不少钱，这条政令都实施不下去，因为一换五的比例下只会加剧盗铸行为。
    好在前两年，韩斌要求排查天下逃户隐户，李隆基顺便清剿了不少盗铸据点，要不单是换钱就能换垮整个大唐。
    听宋璟说完，韩斌终于知道李隆基为什么总想抄他家了，换钱的主意都敢用，你不穷谁穷。
    所以说现在仅仅只是残币问题，已经是可接受的了？
    拿起一枚铜钱，韩斌凝气掰开，断口处可以看出没太多杂质，可铜钱本身已经被裁掉一半了。
    “我说老宋，你不会觉得残币的问题很小吧？”
    “能有什么大问题，铜钱还是铜钱，只是轻了些，逐步回收后再造就是。”
    “哦，宋大人怎么保证时局不会再动荡？朝廷又有多少铜矿可以铸新钱保证市场流通？我要是没记错，如今大唐铜矿产量很低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太宗时期虽有恶钱却因吏治清明和商业不太发达，未显出太多弊端。
    现在李隆基执政强势，朝廷大开商贸，边境上除了吐蕃还算太平，小小残币下一道强硬政令，应该可解决。
    可未来呢？
    而且如今工商业兴起，其势远超贞观，若无铜铸新钱，恶钱是否会出现？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交易市场大了，恶钱再起只会远超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