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城跪下，道：“孩儿见过父亲！”
    众女也一一下跪：“儿媳见过公公！”
    “好好好！都起来吧！”
    李策从周池瑶手中接过小女婴，爱不释手，又看着众女，在那里数着，最后说道：“二十一个啊！你小子比我强，当年我也有过这样的美梦，没想到竟是被你实现了。”
    李策的话引得众女一阵害羞，有些不知所措。
    李倾城也懒得解释，说道：“先行冠礼吧，我还得带她们回去祭祖。”
    “好！”
    李倾城的冠礼很普通，只有一些侯府的老人和自己的女人见证。当他戴上冠帽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他真正的长大了。
    冠礼之后，李策留下周池瑶，单独与她说话：“昊儿能平安长大，你也把他教得这么好，我真的很欣慰。当年为难于你，非我所愿，情非得已。我老了，虽有神医救治，但也没几年可活。以后，李家就交到你手上了。”
    周池瑶心中其实是难受的，他以为李倾城只是在表达对李策的不满，没想到事情是真的。
    李倾城大张旗鼓来见李策，并非任性，而是向李策证明，他真的长大了，可以接过他的重任，肩负起一切。
    无论李策如何英雄了得，他终是一个父亲。英雄迟暮，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想看一眼孙子。关于这一点，她也是内疚的。
    十多年前，她见李策时，他虽然白发，但风华依旧。今日再见，已经老得超出了他本来的年纪，他可是宗师，几乎是有史以来最惊艳绝伦的人。
    她双眼含泪，说不出话来。
    李策从怀中交给她一个有缺口的小小号角，对她说道：“这是我李家最大的秘密，我交于你手。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动用，那种代价，你负担不起。原谅我最后的自私，这个东西不能交给他，我希望他能活得长久一点。”
    周池瑶点头，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对李倾城几乎没有任何养育之恩，可他的爱不比任何人少。
    他说道：“他母亲回了楚国，若他日后定要去寻，就由着他去吧。”
    李策还与她说了许多话，她一一牢记。
    对周池瑶交代完事情，李策才叫来李倾城，对他说道：“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了她。她虽是女子，却是你们这一代最出色的人物。由她保管，更为合适。”
    李倾城点头，说道：“等我回来，九云就交于我手吧。”
    李策摇头，拿出印信，交到他手上，说道：“九云没有虎符，这尊印信，就代表九云的最高指令，我现在就交于你手。”
    李倾城不明白，问道：“又不急于这一时，你这么早交给我干嘛？”
    李策脸上带着笑：“我快死了啊！”
    “你不是……”李倾城没有说完，李策摇头，说道：“你带回来那小子，医术了得，的确能治内伤。可我的伤是宗师所留，十几年了，能不能好我自己不知道吗？”
    李倾城无言，没想到一切皆是真的。
    “我可是超越了宗师，已知天命。”李策脸上依然带着笑，说道：“你爷爷死得早，没留下什么给我。我本想着有生之年给你留下什么，可到头来还是没有留下什么。连你的叔叔们也先我一步而去，只给你留下一堆没用之人和九云这千疮百孔的破败之地。”
    李策感叹一句，道：“不过也还好，北边再无宗师，你将来必定会顺利得多。”
    “你说什么？”李倾城听到他这话，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李策所说的北边再无宗师，指的是楼然，还是指的整个北边草原，或者燕国，他听不明白。
    “你以为我这身伤是怎么来的？”李策大笑，道：“云山之北无宗师！连唐家几位也被我送走了。”
    李倾城不由得好奇：“你不是与唐天阙没什么瓜葛了吗？”
    “要不是看在同门的份上，我连他一块送走，当然没有瓜葛！”
    听到李策说起这些，他这才算是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
    可是，云山之北无宗师，这也太夸张了。
    周池瑶告诉过他，燕国的护国神教是燕山派，按照李策所说，那他岂不是直接把燕山派给灭了。
    他不确定地说道：“也就是说，除了漏网之鱼，包括燕国在内，也就近年晋升的，否则理论上是没有宗师的存在？”
    “嗯。”
    好像，有些事情李倾城可以理解了。
    比如，燕皇看他的眼神，那是想恨却不敢恨啊！怪不得李策告诉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别说是魏国，就连齐国知道燕国无宗师之后，必定也会举国入侵。没有宗师高手威慑，一个国家的衰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李策没有向世人宣告，他只是不想无辜百姓陷入无尽的战火当中。
    李策又说道：“我与你娘寻了一处埋骨地，我俩会合葬在那里。按时间算，我大概还能活四个月左右。你不用管我身后之事，尽管做你自己想做的。”
    提起他娘，李倾城终于问起：“我娘呢，她还在吗？”
    “自然是在的，但我不希望你去见她。”
    李倾城摇头，他想见她，哪怕一次。
    “她在哪？”
    “楚国，宋家。”
    李策令人传命九云各地，他将不久于人世，将九云交于世子之手。
    九云百姓，无不泣哭，这个抗着九云数十万百姓艰难前进几十年的英雄，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云州的镇北侯府外，又多了几座新坟，有些老兵再也扛不住，住进了离战友最近的地方。
    侯府人更少了，冷清又破败。
    这是李倾城最后一次来这里，他要将李家祠堂移到未央，未央才是他的家。
    看到镇北侯府的一切，众女无不落泪。
    听世人说起无数关于镇北侯的传奇，却从没有人说起过他的生活。
    光芒万丈，无人可比。却又悲苦，无人所知。他避开世人的目光，悄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北境最大的英雄的一生。
    燕赵之地多悲凉之士，近百年来最惊艳绝伦的李策，也没能逃过宿命。
    李策结束了他传奇而伟大的一生，李倾城将接过他的负担，替九云百姓寻找一个新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