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碎，洒落在院子里，映衬着地上的鹅卵石微微泛光。
    远远看去，像是月光在水中游曳。
    糜竺那一句“吾有一妹，嫁于军师”，如同一块小石子，落入赵尘的内心，搅动了他心中波澜。
    赵尘诧异地看着糜竺。
    从历史上来说，糜绿筠的出场应该在海西县，只因为自己的一封回信，不仅推迟了糜绿筠的出场时间，更改变了她的人生道路。
    “子仲先生何出此言？”
    无论从何种角度，糜家最好的选择都是刘备。
    一个家族，倾尽所有资助刘备，算是投石问路，谋取一份差事。但是想要在阵营里立足，下一步自然是联姻，与主公联姻，或者与主公有血缘关系之人联姻。
    那才是长久发展之计。
    糜竺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将联姻的主意打到他一个孤家寡人身上。
    赵尘不得不思索，糜竺是否有其他用意。
    糜竺闻言，笑道：“军师所虑，竺自知。只是主公已经年近四十，与吾家妹妹相差甚远。况且，糜家只有这一个妹妹，竺与二弟芳皆甚是宠爱家妹。至于婚姻，家妹性情沉稳，颇有主见，自然需要听听妹妹的意见。”
    “先生的意思是糜家妹妹更加倾向于我？”
    “何止倾向，乃爱慕倾心尔！”
    这不对吧？
    赵尘出现在这历史里也仅仅一月有余，又非出名人士，糜绿筠估计都不曾听闻，更没有见过面，谈何倾心？
    糜竺看出了赵尘的疑惑，解释道：“糜家铭记主公回信内容，一直关注着大军动向，每一场对战都会与家中族人分析。家妹虽未与军师见面，但军师过人的智谋早就将家妹的心俘获。不知军师知晓否？如今广陵郡里流传着一句话：刘备军师安天下，神谋奇才赛潘安。”
    赵尘无奈一笑，广陵郡的流言这倒是未曾听闻。
    只是他倒佩服糜竺，古代女子的命运很是悲惨，上层家族中多为联姻，不会考虑女子意愿。而下层百姓多为了讨生活，只是生儿育女，一生贫苦，甚至在战乱年代，沦为口中食。
    在这个女子婚姻无法自由的时代，糜竺能听从自家妹妹的意见，足见糜竺眼界开阔，视野宽广。
    糜竺乘胜追击：“竺观军师院中并无女子安排起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军师不介意，明日便让家妹前来服侍军师，如何？”
    赵尘闻言，摇了摇头。
    “糜家乃名门望族，岂有未娶过门便入府服侍之理？”
    “军师说的是，是竺操之过急了。”
    糜竺起身，当即行了一礼。
    “更何况，尘已心有所许。”
    赵尘说什么也不能夺了刘备的老婆呀，那可是在长坂坡让赵云觉醒之人，更是历史上评价为“彤史生光云”之人，贤惠程度要比东吴两妇还高。
    他一个平头百姓，可受不起。
    听到赵尘所言，糜竺脸上挂满了失落感。
    “不知哪位富家女子有幸能受到军师垂青？”
    糜竺试探性地问道。
    不管如何，糜竺总得有个回话，否则回到家中，以自家妹妹那坚韧的性格也会刨根问底。
    赵尘微微一笑：“她并非富家之女，也非权贵之女，只是寻常百姓家中的千金。俏皮可爱，温润贤惠。”
    他将千金二字用在寻常百姓身上，就是想要告诉糜竺，他赵尘并非一个攀龙附凤之人。自己本就是寻常百姓家出生，所配之人自然也是。
    正所谓的门当户对。
    赵尘之前一直都不理解，婚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怎么还关系这关系那的。
    直到深入研究了三国的历史才发现，门当户对确有道理。
    两个不同等级家庭之人，从一出生享受的生活就不一样，世界观和人生观也不一样，这样的两个人能长久到老吗？说白了，高攀低嫁都不一定是好事。
    糜竺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赵尘的用意。
    只是如此一来，糜家只有一条路可走，绿筠也只能嫁给刘备了。
    “军师高义，非常人能比，竺失礼了。”
    “夜已经深，竺多有打扰，请军师早些休息。”
    糜竺俯身行礼，随后缓缓退出赵尘的院子。
    “子仲先生慢行。”
    赵尘将糜竺送到门口，回礼，告别。
    院子里再次陷入平静。
    赵尘小心地握起一旁的茶壶，将手中的茶杯余茶倒到一边，又缓缓加满。
    随后端起，揪着嘴轻轻抿了一口。
    一阵醇香留在口中。
    “这是好茶，只是太烫了，只能慢慢品味，心急不了。”
    ……
    糜竺回到家中，二弟糜芳和妹妹绿筠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两人在正厅焦急的等待，糜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
    “大哥，厚德怎么说？”
    糜绿筠比任何人都着急，毕竟是她的终生幸福。
    她已经没有再用军师称呼，而是直接唤赵尘的字，这样更为亲近。
    若是赵尘不同意，剩下的路只有嫁给刘备了。
    在绿筠眼里，赵尘要比刘备强上一百倍。
    青年才俊，智谋无双，在刘备军中有着无可代替的地位，连关羽和张飞都对赵尘恭恭敬敬。
    听说桥蕤辱骂赵尘，被张飞打了个半死。
    足以可见赵尘在刘备阵营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糜家不需要顶尖的政权支持，需要的是一个稳定有发展的后台。
    糜竺看了一眼绿筠，叹了一口气。
    “军师，拒绝了。”
    糜芳急忙问：“为什么？大哥，军师没有说其他的吗？”
    绿筠也失落地低下头。
    糜竺摇了摇头，回道：“军师说，他已经有心爱之人了。”
    “谁？”
    绿筠匆忙询问。
    糜竺知道自己妹妹的习性，只好如实回答：“只知道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
    糜芳急了：“大哥，军师为何宁可娶一个百姓的姑娘，也不愿意娶妹妹。糜家在徐州可是大富户，妹妹更是人美贤惠，哪一点比不上那寻常百姓家之女？”
    糜竺伸出了四个手指，说道：“门当户对。”
    “军师虽然没有说，但从他的话语中我能听得出来。我们之前也了解过军师，就是盱台县赵家村的一个普通年轻人，村里人对他都没什么印象。所以他选一个百姓家的姑娘，也实属正常。”
    “可他现在是主公的军师啊，地位除了刘玄德外，无人能敌！”
    这道理糜竺岂能不知，兴许这四个字只是赵尘搪塞之用，不管如何，赵尘是拒绝了。
    糜竺无奈道：“妹妹，是大哥对不住你。终究是我们糜家没有这个福分，为了糜家，大哥还是只能将你许给主公刘玄德。”
    糜绿筠红着眼睛在正厅来回不断走着。
    糜竺和糜芳静静地看着。
    许久，绿筠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我是绝对不会嫁给刘备的。”
    说完就往外跑去。
    糜竺急忙跟上，拉住绿筠质问：“妹妹，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赵尘！”
    “胡闹！哪有姑娘深夜上街，主动去找人家的？”
    绿筠挣扎着，吼道：
    “什么门当户对，你们眼中的门当户对是要有相同的家庭背景，而绿筠眼中的门当户对可不是。”
    “爱是两个人的事，两情相悦，爱得势均力敌，那才绿筠眼中的门当户对！”
    糜竺愣住了，面对十六岁的妹妹，他怎么可能理解对于爱情的渴望。
    他自己的婚姻都是父母一手包办的，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当年他也是多么渴望能自己选择。
    “大哥，妹妹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决定，岂能被这世俗约束。难不成你想看着妹妹痛苦一生吗？”
    糜竺看着眼神中充满坚毅地绿筠，手缓缓地松开。
    自己的遗憾，不能让妹妹再承受。
    糜绿筠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糜竺只是吩咐了下人：“保护好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