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库房中,娴贵妃赏赐的那两箱珠宝,还有秦家管事从二房搬过去的那些东西,她可以随便表小姐去挑,都无所谓。
但是云锦的衣裙······
那时秦玉珍看见她身上的衣裙,告诉她这是云锦纱,一尺千金,她心中惶恐,便去对侯爷说,这衣料太贵重,她穿寻常的即可。
侯爷却说,他不知什么云锦,只是在库房中看见它与别的衣料不同,特意拿出来给她制衣的。
侯爷还说,就要她穿得与旁人不同,否则他挣下这份家业意义何在。
云锦是侯爷对她的心意,她不想送给表小姐。
程娇娘咬了咬牙,起身施了一礼道,“表小姐得空不如跟妾身去一趟苍梧苑,妾身库房中表小姐但有瞧得上的,但凭表小姐挑,妾身绝无二话。”
这话一出,屋中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意思,是说不给?
前头的镯子,说是太子赏的不能送,众人也不敢说什么,让她搪塞过去了。
现在这云锦,又没个理由,就直接摆脸子说不给?
钟瑶琴的脸色变了,那话听在她耳朵里更与旁人不同,她什么意思?讥讽自己在跟她讨东西吗?
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但原因跟钟瑶琴又不同,【库房】两个字,仿佛尖针刺到了她的耳朵。
程娇娘一个村户女,两手空空进的侯府,哪来的私财?还不都是从她那孙子手里骗走的东西!
都要用到库房来堆放了,还不知这侯府的东西已被她捞去了多少!
她越想越气,一点脸面也不想给程娇娘留,直接斥骂道,“你的库房?!”
“果真是贫贱农户家里出来的,贪欲熏心!你爹娘卖了你来做妾,你倒在主家发起财来了?”
这话骂得十分难听了,程娇娘纵使习惯了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听了这句,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她不明白,她虽不愿意送云锦,但她是诚心想让表小姐去库房挑更贵重的东西来给她赔礼,老夫人为何要这样说她呢?
钟瑶琴的脸色却是缓和多了,她一点点地掌握着府中的情况,这姨娘出身低微贫贱,老夫人和二房的夫人小姐,都十分不喜她。
老夫人又继续道,“衡儿即便高兴赏你些个小玩意儿,那也都是侯府的东西,瑶琴是衡儿的表妹,轮得到你在这说不给?”
“即刻叫你的婢女去取衣裳来。”
程娇娘没办法了,咬唇忍住了眼眶的泪,转身要吩咐青萝。
正在这时,门帘却突然被撩起,门口传来婢女行礼的声音——
“给侯爷请安。”
程娇娘立刻转头看去,果然看见谢淮礼从门口走了进来。
第一眼就朝她这里看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事。
程娇娘的心定下来了。
钟瑶琴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这位就是······
她第一次见到这位谢侯爷,只知道京中人人夸赞他盖世英雄勇猛威武,却从不知道,他竟还生得这般英俊。
钟瑶琴的脸热了。
只是,他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那个小妾,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谢淮礼径直走到程娇娘面前道,“都这么晚了,你不在苍梧苑中,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程娇娘瘪了瘪嘴,这问的是什么话?当然是老夫人让她来她才来的。
但她当着众人不敢与侯爷呛声,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上首的老夫人见谢淮礼旁若无人与程氏说话,甚至都没先给自己这个祖母行礼,真气得不轻。
但没事,她今日之所以把钟瑶琴找来,为的就是解程氏给他灌的迷魂汤,现在人来得正好。
她换上了一副笑容道,“是我让她来见客的,今日府中来了客,衡儿,过来见见你表妹。”
表妹?
谢淮礼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有个表妹。
他疑惑地转头看去,看到钟瑶琴的一瞬间,愣住了。
他急急上前走了几步,走到钟瑶琴近身处停下了,紧盯着她那张脸。
二夫人看他这动作,真想起身拍手叫好,她就知道!
她等了一晚上,等的就是这一刻的好戏!
这老太婆的算盘成了!
二夫人大为解恨,程氏把她害成这样,真当她们这些深宅后院的主母都是吃素的?
她得意地朝程娇娘看了过去,果然见程娇娘呆呆地看着站在钟瑶琴面前的谢淮礼,那表情就直接把难受写脸上了。
程娇娘的确难受。
侯爷一见到那位表小姐,就急急朝她走了过去,已经盯着她看了有半刻了。
侯爷与这位表小姐熟识?
还是说,两人从前曾有过······
她突然想起老夫人刚才说的那句,【从此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她一下子明白了,表小姐这次为何来府中。
程娇娘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铁锤锤了一下,一阵闷闷的钝痛。
青萝看见那上头的情况,也忧心地看向了程娇娘,侯爷还从未对程姨娘之外的女人这样留心过。
谢淮礼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屋中无人说话,都注意着上头的两人,钟瑶琴的脸已经全然红了。
她原以为她还要付出不知多少努力,才能搏得侯爷对她青睐,没想到侯爷竟是一见到她就······
她胸腔内的一颗心砰砰狂跳着,她真的要做侯夫人了吗?
一旁的老夫人舒心极了,真不枉她忍着恶心把人接了来,还做了这番戏。
那钟禄海当年在谢家出事时,在御史台带头弹劾逼着圣上削谢府的爵,钟家母女还有脸在钟禄海死后来投靠侯府,她气得当时就把人臭骂了一顿赶走了。
但偏偏这钟瑶琴长了这样一张脸,而她现在急需要这张脸来对付程娇娘。
谢淮礼还在看,她也不催,看得再久她也等得。
你喜欢看你就看,愿意看多久就看多久,我倒是看你还想不想得起来后头还有个程氏。
男人啊,无非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她早已看得再明白不过,就凭程氏还想跟她斗?
良久,谢淮礼终于收回了眼光,垂下了头,退开了一步。
老夫人见他看够了,这才给他们做介绍,“这是瑶琴,她娘是你娘的表妹,她爹钟禄海去年没了,以后就让她住在咱们府里。”
“你是她表哥,照拂她也是应该的。”
钟瑶琴红着脸起身道,“瑶琴见过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