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才一出声，谢淮礼突然猛地翻身，紧紧抱住了她。
    谢淮礼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头埋在程娇娘颈窝，缩着身子，紧紧地抱着程娇娘。
    力气之大，她都有些难受。
    程娇娘看他不对劲，正想出声问他怎么了，下一秒，她发现侯爷在发抖。
    侯爷竟然在发抖。
    他是那么强大，她从未见他在人前露过半分怯意，即使是面对公主和太子，他都是那么地强盛而凌厉。
    可是此刻，他在发抖。
    程娇娘莫名地觉得心里好难受，她对自己的担心已经全然忘了，侯爷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好心疼。
    她伸出手覆在谢淮礼背上，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像以前她生病的时候娘哄着她一样。
    接着，她竟然听见了一阵压抑的啜泣声，跟着颈窝传来了一阵湿意。
    程娇娘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的心酸疼无比，侯爷到底是怎么了？
    不断地有泪滴在她的颈窝处，谢淮礼的啜泣声也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呜咽声，程娇娘也控制不住地跟着大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淮礼的哭声渐渐没了，程娇娘还在抽泣，却听到自己颈窝处传来了鼾声。
    侯爷睡着了。
    程娇娘身体一僵，咬牙强忍住了自己的抽泣声，她怕吵到侯爷。
    夜已经深了，程娇娘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心绪久久都难以平复。
    见到侯爷这么痛苦的样子，她比自己痛苦时还难受千倍百倍。
    见到侯爷哭，她真的好心疼，原本因为侯爷在乎表小姐而产生的难受，已经全被那心疼替代了。
    她翻了个身正对着谢淮礼，看着昏暗中他熟睡的眉眼，心想，只要能让侯爷不这么难受，她做什么都愿意。
    如果侯爷难受是因为表小姐，她愿意帮侯爷和表小姐和好。
    拿定主意后，程娇娘心安了，轻轻往前挪贴靠着谢淮礼，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的谢淮礼迷迷糊糊感觉到她靠近，下意识伸臂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两人都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程娇娘醒来，侯爷已不再身边了，她松了口气，好歹没因为表小姐的事难过得都不去上朝。
    程娇娘从晨起梳洗用罢早膳后，心中就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怎么帮侯爷和表小姐和好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既然侯爷说不出口，不如她来替侯爷表达一下心意。
    她让青萝取了一套新的云锦衣裙，又去库房挑了些成色上好的首饰，带着东西就往寿春堂去了。
    青萝不解，在身后问道，“小夫人，侯爷都说了这云锦单给您用，您怎么还要拿去送给表小姐？您自己不是也不愿意吗？”
    程娇娘心中叹了口气，唉，他那都是气话，故意那样说要气表小姐的。
    他昨夜说气话一时痛快，关起门来背地里怎么哭，你怎么会知道呢？
    但这些她没办法跟青萝解释，只道，“老夫人说得对，这些东西都是侯爷的，送给表小姐也是应该的。”
    青萝觉得奇怪极了，明明昨夜小夫人也因为那位表小姐心里十分难过，怎么一夜过去，倒像上赶着给侯爷张罗似的？
    两人到了寿春堂，老夫人听婢女通报说程姨娘求见，还着实稀罕了一会儿。
    以往这个程氏对她避之如蛇蝎，不叫她是绝不肯来的，怎么今日竟还主动求见？
    待到让她进来，看见她身后的婢女带着包袱锦盒，她心中就有数了。
    昨夜谢淮礼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去了，她心中还着实紧张了一番，以为钟瑶琴这招对他还是不奏效。
    但现在看程氏这样子，哼，原来只是当着众人不好说，回了苍梧苑心里还不知怎么惦记呢！
    惦记就好，怕的就是他不惦记。
    程娇娘对老夫人行了礼，道，“妾身有事想当面对表小姐说，老夫人可否请表小姐出来一见？”
    老夫人头一次看程娇娘这么顺眼，这想必是昨夜看清形势了，人也老实了，东西也往外掏了。
    她难得露了个笑意回道，“你且等着。”
    又道，“翠微，去请表小姐过来。”
    钟瑶琴就住在老夫人的寿春堂中，听婢女通报说程氏来求见她，她想着也许和侯爷有关，立刻就来了。
    钟瑶琴现在已经大致掌握了自己在侯府的处境，她若想嫁给侯爷，最大的障碍，就是这个程氏。
    老夫人是支持她的，侯爷昨夜见到她也对她十分钟情，唯一的障碍，就是这个程氏。
    这样想着，她看程娇娘的目光便带了些敌意。
    但程娇娘见到她却十分友善，微笑施了一礼道，“昨夜是妾身失礼，请表小姐见谅。”
    钟瑶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色警惕地看着她，并未答话。
    程娇娘对青萝示意，让她把带的包袱和锦盒都打了开来，道，“这是一套云锦的衣裙和一些首饰，是侯爷吩咐让妾身来送给表小姐的，望表小姐笑纳。”
    钟瑶琴从看见青萝拿出那套云锦的衣裙，心就提了起来，再看见一旁的首饰，连呼吸都滞住了。
    即便是父亲为官最鼎盛时，她在闺中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好东西。
    再到听程娇娘说是侯爷吩咐送她的，她的眼睛都亮了，“侯爷送给我的？！”
    程娇娘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分明是对侯爷还有情，她心中一边酸涩，一边又替侯爷高兴，两人和好是迟早的事。
    她点了点头，“侯爷特意吩咐的。”
    钟瑶琴心里又兴奋又激动，昨夜侯爷虽然初见她时眼神热切，但不知为何后面就冷淡了下去，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是哪里惹侯爷不高兴了。
    现在侯爷竟然特意来送她这些东西，原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侯爷真的钟情于她！
    老夫人在一旁也十分得意，昨夜这程氏还不肯给云锦，今日还不是乖乖送来了。
    看她今日这老实样，昨夜回了苍梧苑还不知被谢淮礼教训得多厉害呢，只可惜她没看到。
    程娇娘送完了东西，也没其他事了，便告退回了苍梧苑。
    钟瑶琴一回自己的房间，便迫不及待换上了云锦，又戴上了程娇娘送来的首饰。
    父亲病了几年，家产早已为了给父亲治病变卖一空，昨夜她来时，衣饰寒酸简薄，与那打扮得华贵气派的程氏根本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