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说坐在屋中的人，脸色已经全都变了。
    虽像是玩笑话，但那到底是一声，【娘子】。
    而且侯爷对程氏的态度，状似责怪，实则亲昵，而对于众人一直高捧的表小姐，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程娇娘十分惶恐，侯爷怎么能叫她娘子呢，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是当着表小姐的面！
    她紧张地去看钟瑶琴的脸色，她从侯爷进门时的红光满面兴奋期待，到此刻，脸上只剩下了气恼和难堪。
    程娇娘有些着急了，表小姐如果跟侯爷生气，最后难受的还是侯爷呀！
    谢淮礼看她面色不好，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她了，便又抚了抚她的脑袋，放缓了语气道——
    “没事，放心大胆地输，输光了我再去挣。”
    程娇娘听了这话更急了！
    她今日一番安排，给表小姐送衣裳首饰，在这寿春堂陪众人玩牌，都是为了给侯爷和表小姐制造机会。
    可也不知侯爷为何这么犟，三言两语让她的一番努力全白费！
    谢淮礼看她还是很着急，以为她是因为输钱着急，便抚着她的背道，“这也不难，我教你玩。”
    他见桌上的几人都愣着不动，催促道，“来，继续，开牌吧。”
    他神态自若，全然不顾桌上的几人，已经全都黑了脸。
    钟瑶琴十分不解，明明他白日里特地给自己送了衣裳首饰，加上昨夜的情形，分明是已经对自己表明了心意了。
    可为何今夜又要这样对她？
    从进门起压根没正眼瞧过她不说，还一直对那程氏亲昵宠溺，当众不给自己脸面！
    钟瑶琴紧攥着手中的骨牌，心乱如麻，思绪纷飞。
    她突然想到，侯爷这样难道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是为了试探自己容人的度量？
    也许他对那程氏确实有几分感情，今日种种，不过是为了测试自己他日入府做主母，能不能容得下程氏。
    想到这里，钟瑶琴心中安慰了一些。
    既然侯爷要试她，她就要做出大度的样子来，待她入主苍梧苑之后，再收拾程氏也不迟。
    她强忍下了心头的恼恨和难堪，勉强换了副笑容，附和道，“快开牌吧。”
    旁边的老太君和二夫人见谢淮礼从进门起，竟还是那副护着程氏的样子，心中都十分不快。
    但钟瑶琴也在旁催促开牌，她们也不好说什么，挂着脸便又继续开始了。
    谢淮礼认真地看着发到程娇娘手里的牌，程娇娘却还在注意钟瑶琴的脸色。
    谢淮礼发现了她心不在焉，气得又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专心点，难怪你输钱。”
    程娇娘挨了骂，只好收回了注意力，仔细看牌。
    到她出牌了，她稀里糊涂的，随手挑了一张，正要抽出去，“诶——”
    谢淮礼急忙抬手摁住了她，又握着她的手改拿了另一张，“出这张。”
    谢淮礼身材高大，虽坐在程娇娘左侧，右手却轻易伸过去握住了程娇娘的右手，整个人从背后直接将程娇娘环在了怀里。
    两人在房中虽然常有这样的动作，但此刻当着众人，程娇娘很是难为情。
    她想说让她自己来打，可她出的张张牌在侯爷看来都好像是错的，侯爷一开始还时不时抬手，到后面，搭在她右臂上的胳膊直接就不放下去了。
    对面的钟瑶琴，一开始还极力想展示她的度量，到后面见谢淮礼竟旁若无人地直接将程氏抱在了怀里，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四周站的丫鬟，看场上这局面，也都暗地里纷纷交换起眼色来。
    钟瑶琴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女，她们本用不着对她殷勤，是因为见了昨夜侯爷盯着她看的那一幕，再加上老太君的态度，以为她可能会成为将来的侯夫人，所以才一直凑在她身后恭维她的。
    但现在看这情形，侯爷哪里将她放在眼里？
    反倒是那程姨娘，侯爷简直像是除了她，在这屋中再看不见第二个人了似的。
    婢女们于是都暗暗地，从钟瑶琴身后退开了。
    老夫人看谢淮礼这姿势也觉得简直不像样，但当着众人她羞于点破，便一直用眼刀剜着程娇娘，示意她不可如此。
    但程娇娘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她一开始还惦记着怕表小姐不高兴，但侯爷一面握着她的手出牌，一面一直在她耳边给她讲为何要这样出，她渐渐也听出了些门道，注意力便全都到牌上去了。
    “这样就胡了？真的？！”
    侯爷刚才对她说胡了，这还是她第一把胡牌，便兴奋地转头看着谢淮礼。
    谢淮礼看她高兴得眉眼弯弯，嘴角也跟着弯起了一个笑，点了点头。
    那笑容落在钟瑶琴眼中格外刺眼，从她昨日见到侯爷，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
    牌局继续，有谢淮礼在一旁指点，程娇娘像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接下去把把胡牌，不一会儿，前头输下去的钱便全都赢回来了。
    程娇娘越玩越得趣，现在已经搞懂了规则，场上又全是她一人在胡牌，她觉得好玩的不得了。
    又是一把大牌胡下去，她摇头晃脑地高兴极了。
    谢淮礼好笑地看她这得意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奶膘。
    场上另外三人的脸已经黑成了炭。
    二夫人如今房中本就拮据，全靠公中一点抠抠搜搜的月例银子过日子，她本来不想上场的。
    是看见钟瑶琴穿上了这身云锦，以为今晚有好戏看，才咬着牙上的。
    结果有什么好戏？光看了一堆恶心自己的东西！
    还输了钱！
    但谢淮礼不叫停，她也不敢说不玩了。
    谢淮礼看见后头青萝捧的那个箱子，上面已经堆了一个小山，再盛不下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在程娇娘又坐庄胡了一局后，拉住了她的手道，“好了，今天就玩到这里。”
    程娇娘此刻还在兴头上，被他叫停，本还有些不趣，结果一抬头看见钟瑶琴的脸色······
    糟了！
    她玩牌玩得忘形，把这茬给忘了！
    钟瑶琴已经根本顾不上表现什么大度了，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的怒火都在燃烧，侯爷就算是要试探自己，做的也太过分了些！
    她仇视地看着程娇娘，他日自己入府做主母，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小妾留在侯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