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娘看他被墨染花的小脸，掩着笑快步走了过去，“小花猫。”
    她掏出帕子给程英杰擦了擦脸，低头去看他的桌案，他正对着书在练字。
    摆在正中的纸张已经被他写满了，他却未换新的，仍在那张纸上叠着原来的字写。
    那纸上的墨色极淡，程娇娘去看他的砚台 ，水滴了不少，墨条恐怕只轻轻研了两下。
    饶是这般，那墨条用得也只剩下了指肚短的一截。
    程娇娘看得心疼，抚着程英杰的头道，“今日就别写了，姐姐带你出府，去买些笔墨纸砚，字帖和书什么的。”
    “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还有你过两日去书院报到要用的东西，姐姐都一并给你买了。”
    程英杰却摇头道，“我不去，马上就要去报到了，我基础太差了，只怕比其他人落后得远，这两日我越发要抓紧用功才行。”
    “那些东西让陈管事差人去买吧，姐你也不用费心了。”
    他说罢又拿起了笔接着写，程娇娘这才发现那笔头都已经分叉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道，“行，那姐姐和娘就不打扰你了，只是你也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程英杰头也未抬点了点头，程娇娘最后又看了他一眼，轻声和方氏出去了。
    出了书房，程娇娘便对方氏道，“娘，左右你在府中无事，你陪我去给英杰买东西吧，再给你和爹买些衣裳首饰。”
    “这······”
    方氏还在犹豫，程娇娘便笑着推她往外走，“走吧！”
    两人上了程娇娘来时乘的侯府马车，程娇娘也不知道该去哪买笔墨纸砚，想了想对车夫道，“去长安街醉仙楼。”
    京陵城里她知道的地方，就只有这个醉仙楼。
    去了醉仙楼，就能找到祁年。
    长安街那么繁华，文房四宝衣裳首饰，应该都有得卖。
    祁年是长安街上十几家酒楼的总掌柜，应该能告诉她该去哪买她想要的东西。
    等马车驶离了住宅区进了长安街西市，络绎不绝的叫卖熙攘声从窗外传来。
    程娇娘想起她第一次出府时看见大街上热闹景象的惊奇，又见方氏紧绷拘谨地坐着，便撩开了车帘道，“娘，你看看外头。”
    方氏朝那窗格里一看出去，双眼便瞬间瞪大了。
    程娇娘笑着将她推到了车窗边坐着，方氏一路看得啧啧称奇，出门的紧张也放松了。
    到了醉仙楼，程娇娘要拉着她进去，方氏却有些不安，“娇娘，不是要给你弟弟买纸笔，我们来酒楼做什么？”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是，这酒楼看着豪华得很，在里头吃饭怕是要不少银子。
    程娇娘笑着拉过了她，“放心吧娘，不吃饭，我们去找人。”
    方氏迟疑着跟她进去了。
    程娇娘样貌衣饰本就惹眼，一进门店里头的伙计都看了过来。
    一个眼尖的跑堂一看清她的脸，一个箭步冲刺了过来，在她面前拜了下去，“小的见过东家！东家可是来用餐？”
    托谢骁上次在这里大闹的福，还有那日禁军盘查的大戏，当日在店中目睹了好戏伙计们，都识得了这个新东家。
    程娇娘见他认出自己，倒也省事，便道，“我不用餐，去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过来。”
    “欸，好嘞。”那跑堂殷勤一躬身，一溜烟又去了。
    方氏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比她刚才看窗外热闹的神情还要目瞪口呆。
    东···东家？
    总不会是她以为的那种东家吧？！
    她磕磕巴巴问程娇娘道，“娇···娇娘，这伙计为···为何叫你东家？”
    程娇娘看着方氏惊吓的表情失笑，若是被娘知道她库房里头那些成箱的契书，只怕会吓晕吧。
    这事又是说来话长，还没等程娇娘想好该怎么回答，掌柜的已经疾步过来了。
    他虽没见过程娇娘，但祁总掌柜安排他过来的时候已经叮嘱过了，前任掌柜吴老二就是因为冒犯了东家被解雇的。
    所以跑堂的告诉他说东家来了，他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刻就放下手头的事过来了。
    见了程娇娘，果然如祁掌柜说的样貌如天仙一般，错不了。
    他躬身恭敬道，“小人周济祥，见过东家。东家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程娇娘道，“祁年祁掌柜可是也在这条街上？周掌柜可否替我将他请来？我有事要找他。”
    周济祥点头道，“在，在。祁掌柜平日里坐镇鼎泰楼，离这里不远。东家请上楼去雅间稍坐，小的这就派人去请。”
    他叫来一个腿脚快的伙计嘱咐了几句，便带程娇娘和方氏去了雅间，给她们上了茶。
    等了不过片刻，祁年就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伙计，捧着一摞册子。
    程娇娘看着那摞册子有些发愣，听祁年跟自己见礼，才回神道——
    “祁掌柜，是这样，我想买些笔墨纸砚和衣裳首饰，但我对京陵城不熟悉，不知道该去哪买，你可有推荐的地方？”
    这下轮到祁年发愣了。
    他还以为程娇娘是来巡铺子的，还特意带了账本来。
    他拱手恭敬道，“回东家，这长安街上，东家名下的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一共五家，成衣铺子共三十二家，首饰铺子共二十八家。”
    他与另外几个行当的总掌柜，因为都是秦家的人，互相都熟识。
    这次长安街上所有的铺子都划给了程娇娘，所以他对这些都清楚。
    一旁坐着的方氏，听见了他说的话，但又觉得像是没听懂，哆哆嗦嗦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都洒到了衣服上。
    祁年又继续道，“东家要置办的东西，这些铺子里头都有顶好的，小人也知道位置，可为东家带路。”
    “那太好了！”程娇娘想的就是若祁年能带着她找到铺子，就再好不过了。
    她拉起方氏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祁年让捧账本的伙计先回去，对程娇娘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跟在了后头。
    程娇娘挽着方氏下楼，方氏只觉得自己脚步虚浮，步子都走得有些踉跄。
    天爷啊！
    她的娇娘，如今竟是个这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下了楼，祁年在前头带路，一面介绍了起来，“禀东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里头，最好的是荣宝斋，也是这长安街上最大的一家，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