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敢问。
他想听她说什么?
沈知远在酒楼救了她,然后去了她家里提亲,她答应了。
一目了然的事情。
他问这些问题,是想听到什么答案?
听她隐瞒?听她说谎?
还是听她说出自己根本不敢听的答案?
那次她听到沈知远的名字掉了筷子,他问她是不是认识,她惊慌不敢答话的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
跟谢言澈那次完全不一样。
绢帕那次她理直气壮地跟他赌气,因为她心里坦坦荡荡。
何必再问呢?答案他心里都清楚。
谢淮礼心里一阵痛楚。
他看着眼前的程娇娘,她乌黑的瞳仁映出了自己的模样,此刻她眼睛里,只有自己。
不怪她。
怪只怪他去云灵镇去得太晚。
怪只怪他在她生命里出现得太晚。
他长出了一口气,将程娇娘又往他怀里拢得更紧了些,“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混蛋。”
他将下巴搁在程娇娘头顶,再次道,“娇娇,对不起。”
程娇娘的气早已消了,在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侯爷哪有对不起她,她伺候侯爷本就是应该的。
从她入府那日起,她就预备过要伺候侯爷,就一直准备忍受这样的疼痛。
只是侯爷后来对她太好了,现在稍微弄痛她,她反倒觉得委屈不已。
是侯爷把她养得太娇气了。
不过,她还是认定,侯爷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只是他不肯告诉自己。
他不说,程娇娘也没办法,她想了想道,“侯爷,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支持你的。”
谢淮礼沉默了,他又想起了两人刚才说的事。
那如果我要杀了他呢?
但他不想再和程娇娘说这些不愉快的事,转了话头道,“陆家的事,我会饶陆彦霖一命,你别担心。”
程娇娘点了点头。
她自己也就罢了,爹娘特意来托了她,她不想让爹娘忧心。
谢淮礼笑了笑,给她拭掉了脸上的泪痕,“走吧,去用晚膳。”
程娇娘这才想起,他回来后两人闹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她立刻就感觉自己肚子饿了。
谢淮礼先起身去柜中给她拿了新的衣裙,两人更衣后,才开了门叫传膳。
陶妈妈和青萝进来时都一脸的忧心,今日她们在外头听见的动静很是不对劲。
程姨娘在里头似是大哭了很久,那声音不是以往那种让人脸红耳热的娇泣,而是伤心的恸哭。
现在两人出来,气氛也有些低落,不似以往那种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氛围。
等摆了膳,饭桌上也没见侯爷像以往那样,有的没的说些荤话逗程姨娘。
一整个晚上,侯爷虽然是对程姨娘一如既往地体贴,给她夹菜,送她去泡汤,事事悉心照拂着。
但他自己,面上虽没显出什么,但整个人莫名看着有些难过似的。
再看程姨娘,也一直没怎么说话,时不时还小心翼翼去看侯爷的脸色。
陶妈妈心里替他们担心,但也不好问什么。
待到两日拾掇完了上床歇下,谢淮礼没再闹程娇娘,只温柔地抱着她睡了。
第二日程娇娘起来洗漱用膳后,照例在房中习字。
陶妈妈心里挂记着两人昨夜的异样,只怕她又和侯爷闹了什么矛盾。
但她一上午仔细瞧程姨娘的神色,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也就忍住了心头的疑惑没有多问。
到了午膳前,院里的小丫头来报,说秦家管事来了,在院外求见。
程娇娘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她爹娘和弟弟自住进靖安坊的宅子之后,听陈平说秦家时常过去照拂。
三五不时就送一大堆东西过去,吃穿用品,家具摆件,药材补品,珍稀花木,应有尽有。
听说英杰爱读书,搜罗了各种古籍珍本,听说她爹娘在宅子里种地,还特意寻了上好的稻种。
还时常找陈平查问里头的下人规不规矩,伺候得周不周到,让他一定盯紧些。
程娇娘心中对秦家感激不已,因此听说秦家管事来,便连忙迎了出去。
那管事进来时满脸的喜气,欢欢喜喜给程娇娘见了礼。
程娇娘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果然那管事掏出一个大红喜帖恭敬递了过来,“我家大小姐定了初八成亲,初七在秦府办出阁宴,我家老爷特意让老奴来给程姨娘送喜帖。”
“此番我家小姐觅得良人,还是多亏了程姨娘,还请程姨娘务必赏光!”
“去,去!我一定去!”程娇娘接了帖子也欢喜得很,两人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那管事又道,“还有程家老爷夫人和公子,我们也都一并请了,到时与程姨娘一并坐主桌,都是座上宾。”
“好,好!我们都去!”程娇娘答应得十分爽快。
主桌不主桌的无所谓,秦家这样照拂他们,人家办喜事,他们一家当然都要去捧场。
到时候她正好先去程府,然后再与爹娘和英杰一道过去。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程娇娘听说这位管事照拂程府出了不少力,便极力想留他用午膳,聊表谢意。
那管事却惊惶不已,这可是谢侯爷的内宅!
他一个下人岂敢在谢侯爷的内宅和他的妾室一道用饭?!
嫌命长不成!
他立刻推说府中这几日事多,他还要赶回去忙碌。
他这样说,程娇娘也不好再留他,便好生让人送他出去了。
程娇娘得了这个喜信,一整天便高兴得很,待谢淮礼回来时,见她喜气洋洋的一张脸,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心头压着沈知远的事,一整日有些恹恹的。
回来见到程娇娘笑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只觉得心头的郁气也跟着散了几分。
他拉着程娇娘的手往贵妃榻去,“何事这么开心?”
“玉珍姐姐和冯大哥定了成亲的日子了!”程娇娘兴奋道,“初七秦家办出阁宴,今日给我送了喜帖来!”
“到时我和爹娘还有英杰一起去,我真是太为玉珍姐姐高兴了!”
她自顾说得兴奋,却没注意到谢淮礼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在这当口,若是让她单独出府去,他只怕那姓沈的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贼心不死地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