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无恙得很了，毫毛都没少一根。
    但他哪敢这样说啊，那岂不是刺齐大人的心吗。
    蔡世昌苦着脸道，“齐大人，下官那日实在是因为受了惊吓，以至于神智失常，举止癫狂。”
    “回府之后下官立刻就清醒了，深悔自己孟浪放肆，这几日每日都在反思自省，已改过自新了。”
    “哼，”齐磊冷笑，“这话倒是没错，我看你那模样的确是发了癫。现在倒是正常了，认得我是谁了。”
    “呵呵，”蔡世昌立刻赔笑，“下官岂敢不认得。”
    齐磊见他今日态度十足地恭敬，心里的气消了些。
    现在是在秦家的喜宴上，今日还有谢侯爷要来，他不好多事，便没再和蔡世昌理论。
    撂开了这头的事，齐磊改换了笑脸，去和秦老爷和冯铮说话。
    沈知远在后头已经按捺不住了，詹事府可是替太子殿下管内务的，这齐大人在朝中举足轻重，竟也来给秦家捧场，秦家这位姑爷还真不简单。
    此时不去结交还更待何时？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走上前进入几人中间，拱手道，“沈某见过齐大人，见过蔡大人，见过冯大人。”
    “哟！探花郎也来了！”蔡世昌先接了他的话。
    他国子监培养学生为的就是科举，现在见到科举佼佼者，自然心中赞赏，所以对沈知远很热情。
    齐磊和冯铮也对沈知远点了点头。
    这探花郎虽然还未被授官身，但历来这科举一甲三位起步就是入翰林院，将来入内阁，前程大有可为。
    他们也不敢小觑。
    沈知远惯会做场面功夫，舌灿莲花恭维着几人，几人又肯给他面子，一时气氛看着倒十分热络。
    沈知远心中得意不已，这官场门道不过如此，看来他天生是块做官的料子。
    随着几人闲谈，又有新的宾客进了门，齐磊和蔡世昌知道秦家老爷和冯铮要迎客，自觉便入内赏景歇脚去了。
    但沈知远有要务在身，他想结识高官，和他们招呼闲聊，去哪里都没有在这秦老爷身边来得方便自然，便没走。
    渐渐地来的官员公卿越来越多，都是与秦老爷和冯铮打过招呼之后便各处散开，三五成群自去交谈。
    唯有沈知远，干脆在秦老爷和冯铮身边成了迎宾的第三人。
    且他一脸的春风得意，谁看了还以为今日是他科举高中的谢师宴。
    沈知远心中的确得意得紧。
    今日他简直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进来的一众高官名流都一一过来跟他打了招呼，还都对他客气有礼。
    他觉得自己已经混进了高官大臣们的圈子，甚至可以说已经在京陵官场站稳脚跟了！
    那状元和榜眼虽说因为运气好占了他前头的名次，但他们哪里懂这官场真正的门道。
    今日之后，他可以说是遥遥领先了！
    沈知远正自我陶醉飘飘欲仙，突然眼神一闪，恍惚像是看见了一个熟识的人。
    沈知远瞬间一个激灵，他眼睛没花吧？！
    那是······程老爹？！
    沈知远惊得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重新去看，这回更惊讶了！
    他旁边的那是······程娇娘的娘方氏？！
    再旁边的那是······程英杰那个小崽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上次在长安街看见程娇娘带着她娘方氏是觉得奇怪，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居然，程家一家子都来了京陵了？！
    而且他们怎么会来秦家？！
    沈知远实在对眼前的景象摸不清头脑，而且那三人看上去与从前在乡里的穷苦模样已完全不同。
    都穿着绫罗绸缎，尤其那程英杰，换了身好衣裳之后，看着竟像是个清贵的公子哥了！
    若不是他出现在程老爹和方氏身边，他只怕都不敢认了！
    沈知远惊愕不已，连结交高官都顾不上了，抬脚正要上前去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转眼才发现，身边的秦老爷和冯姑爷早已经抛下他赶了过去。
    ？？？
    这秦家老爷还真认得他们？！
    只是这几步赶得也太殷勤了些吧？
    有必要这样吗？
    沈知远正不解，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差点让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秦老爷和冯姑爷到程老爹和方氏身前，然后，竟然双双拱手，躬身，拜了下去！
    拜了下去！
    发癫了吧？！
    沈知远看得惊疑至极，这别人他不知道，程家那一家子他还不知道吗？！
    乡里来的农户，程娇娘被聘走做妾前那一家子还饭都吃不饱呢！
    这秦老爷为何要给程老爹一个庄稼汉行这么大的礼？！
    秦老爷也就算了，那冯姑爷可是个不小的官员！
    刚才见到朝廷二品大员也不过行拱手礼罢了，现在对程老爹居然拜了下去！
    沈知远看得两眼发直，抬头又在这园中茫然地环视了一圈，他现在是在发梦还是在怎么？
    但眼前的蓝天白云，红花绿柳，耳边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一切都清晰得很。
    沈知远甚至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一阵疼痛传来，真不是他在发梦。
    沈知远这才醒了神，抬脚往那边去，他要问问程老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待他走近了正要上前开口，突然身前一个人斜刺横插了进来，把他撞得往旁边一个趔趄。
    沈知远皱眉正要看是谁这么无礼，前头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凑到了程老爹跟前。
    “哟程老爷，程夫人，您家也来了！”
    “英杰，看来你小子的伤是全好了，明日可回国子监？”
    沈知远惊讶得人都已经麻了，把他撞开的人是国子监祭酒蔡世昌。
    他不光着急忙慌地赶在自己前头去跟程家搭话，而且说的全是些他听不懂的话。
    老爷？
    夫人？
    回国子监？？？
    沈知远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什么荒诞戏文，这世道怎么癫成这样了？
    而且他走近了才发现，程家三人竟然是被秦砚川亲自领进来的，此刻他还立在程老爹身后十分恭敬的样子。
    沈知远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都快发笑了。
    今日宾客那么多，秦砚川在门口忙得与自己这个探花郎多说两句的功夫都没有。
    现在居然抛下门口那一大摊子，亲自送了程家三口进来！
    前头还进来了那么多朝廷大官，也没见他对谁殷勤成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