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跑到锻兵楼打一个时辰的铁，程缺已经连做了六天，眼下连程达明都不知道。
    打铁锻造，在内院算是很冷门，一栋平房小院里经常就三五个人。
    数天下来，程缺感觉打铁的作用不亚于木人桩。
    “程缺，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在上官平面前程缺本来连半步都不想借的。
    考虑到上官平很可能会说到林梦，为了十四岁小姐姐少惹闲话，程缺跟上官平走到锻兵楼后竹林。
    “程缺，现今的程家，配不上和林家人说话来往，你心中可有点儿数？”
    “现今的程家咋啦？”
    “嘿嘿，程家仅存的一个封号大将军，程继南，年底将退出飞鹰部副帅之位了。”
    “上官平，即便如此，同为内院学子，我和林家人说说话又怎么了，犯了哪一条？”
    “惹到我家少爷了。程缺，我家少爷不爱听到林梦在林小姐面前提到你的贱事，你的贱名。怎么，服不服气？”
    “服气，我服气你个姥姥！我再贱也没有上官青风贱！”
    程缺说完掉头就走，上官平脸色剧变！
    砰！
    程缺如背后长了眼睛，反踢的左脚和上官平右腿交击。
    程缺立足不稳，往土坡滚落，上官平也连退了两步，右腿疼痛欲折。
    银锻诀突破了第二层，竟然没能占绝对上风，碾压程缺，瞧他翻起身来就走的情势，就算有腿伤也绝不严重。
    稍微的吃惊压不下上官平心中愤怒。
    上官谨的父亲上官青风被程煜三拳击败，当年初任兵马大元帅的上官泰第二天亲上程家赔罪，对现在的上官家来说此事已是禁忌。
    因为此，上官平甚至不敢和少爷去说起这次冲突。毕竟抬出少爷的名头来只是他自作主张。
    上官谨何等身份，何等自傲，怎么可能开口让上官平出面打压程缺？整个程家，或只有程武极一人还值得上官谨高看两眼。
    事实上上官平是高看自己了，程缺反踢过去之后根本不需要滚倒在地的，只是不想调门放高而已。
    锻兵楼，作为伴读书童的程缺入书院以来算是首次得到了先生面授，多半的原因可能是锻兵楼太冷清了。
    两个先生，一个姓严，叫严坤。另一个先生的身份则不同一般，秦上民。当今帝国圣皇秦裕民共爷爷的堂兄，按理能封亲王的。
    三天前，程缺第一次正式开炉打铁，过来指点了一番的便是秦上民。
    当时，程缺都不知道这位大胡子先生的真实身份，还是第二天林梦透露出来的。可将程缺吓了一大跳。
    林梦说秦上民十七岁就进了九岭书院，一直呆在锻兵楼，也一直没有娶亲。算是皇室最特立独行的一个。
    程缺用四个时辰打造出来的刀刃四寸多长短刀，被秦上民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直看得少年心中打鼓。
    凭感觉，程缺觉得大胡子先生识破了他拥有内力。
    “嗯，不错，有独到之处。你是……程煜的独子？”
    “是，是的，先生。小子程缺。”
    “程缺，你长得像更像你娘……我的回旋七转精炼锻造术，你可有兴趣学一学？”
    秦上民话意转换太快，太过突兀，程缺不禁愕然。
    “先生，我的打铁，应该还没入门吧？”
    “打铁？哈哈哈，程缺，你铁打得不错，入门了。从明天开始，你下午来锻兵楼两个时辰，本先生教你一个时辰，你自行锻造一个时辰。”
    不容程缺分说，秦上民直接给他做了决定。此话说出，不远的严坤笑了起来，三个年龄明显比程缺大的师兄学子也都笑了。
    这让程缺更觉奇怪，秦上民言语痛快，主动提出授业，本身难道值得好笑？
    严坤笑道：“程缺，秦先生的回旋七转精炼锻造术独树一帜，有没有锻造基础并没有区别，关键在于一个缘分。”
    “严先生，听您的说法，小子可不可以理解为回旋七转精炼锻造术，其实很难学得会的？”
    “哈哈哈哈，谁说学不会？缘分，缘分而已。程缺，秦先生没收过徒弟，你好好争气，不用多想别的便是。”
    二十年没回过帝都的秦上民，锻造先生的身份其实重过皇室身份，当今圣皇堂兄的事实一般很少有人提及了。
    秦上民甚至连书院先生的身份都不看重，不修边幅，长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身锻造短袄甚至破了两个洞。
    程缺颇有被秦上民赶鸭子上架的感觉，随后的几天正式接触下来，才发现秦先生授业方面极为严格，一丝不苟。
    光一把自用的十九斤六两重锻造锤，程缺用心锻造出来的第四次也废掉，被秦先生投入熔炼炉熔了。
    程缺拿着锻造锤原料单，第五次到库房称重矿石时，一身绿裙的林梦跑了进来。
    “程缺，你被秦先生收为弟子了？”
    “弟子？没有啊，秦先生每天只教我一个时辰。”
    “那你就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被秦先生收录，秦先生还没有一个正式弟子呢！程缺，你知不知道，帝国十大神兵有六件出于秦先生之手？”
    “啊？！”
    程缺真被惊到了。
    锻兵楼人数不多，气氛很是不错，包括严先生和三个常驻师兄都不算难说话。秦先生有如此吓人成就，却真还没有人提起过。
    “可惜，秦先生没有一件作品能够超越排名第一的上古神兵。这是他毕生夙愿，不锻造出胜过居虏戟的神兵，秦先生是不会离开锻兵楼的。”
    “林梦，你是说圣天堂的居虏戟？”
    “嘻嘻，你也听说过上古神兵居虏戟？”
    “听说过，圣天堂定海居士的伴身神兵，比先父的霸龙重剑还重上一斤，有一百二十九斤重。”
    “是了，你爹是圣天堂三居士之外，唯一和定海居士激战两个时辰全身而退的。程缺，霸龙重剑便是秦先生最得意的作品，在十大神兵中排名第二。”
    “林梦，你知道的真多。秦先生的六大神兵你都清楚吗？”
    “当然！”
    林梦娇俏的扬了扬眉，小手伸了出来，一根根青葱指头开掰。
    “霸龙重剑，合元长刀，碧鸳剑，回旋重盾，星云环，破山锥。其中碧鸳剑在十大神兵中排名第五，份量最轻，才十八斤九两，是我家小姐求秦先生量身定制的。”
    说话间，程缺称好了配方中全部六种矿石原料。
    娇俏的小姑娘林梦给人气稀拉的锻兵楼带来了不一样的活力。
    一个时辰，只够程缺将配方矿石熔炼成粗胚，林梦除了好奇的围着他这边看热闹，另外五个锻造台也去转过。
    “林梦，你家小姐定做碧鸳剑时，你也只来过锻兵楼两次。这次怎么呆着不走了啊？”
    “严先生，我想看程缺锻造，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你长大了，给程缺做媳妇儿都是行的。”
    “严先生，不和你说话儿了！我还小着呢！”
    林梦并不生气，蹦蹦跳跳跑到管向东的锻造台，看他锻造斩马刀。
    三个常驻锻兵楼的锻造学子，满了二十岁的管向东最大，是严坤的第二个弟子。
    管向东，陈武，杨青旭，没有一个是显贵世家直系，身份与林梦，程缺都差不多。
    从主家来看，太傅公林家无疑地位最高。
    太傅，太常，太卿，是为帝国三公，和兵马大元帅同为国一品大员。
    除了程缺这边，林梦在秦上民的锻造台看得最多。
    平常算是随和的秦上民，锻造时专注寡言，目不斜视。
    大胡子先生正在打造一种古怪的兵器，看上去应该是组合件，薄薄的弧形细长刀片在锻造台一角已经叠放了不下十片。
    秦先生出手必定不凡，林梦满心好奇却不敢多问。
    一个时辰的锻造很快过去，程缺临走时招呼了林梦一声，两人并肩出了锻兵楼。
    内院学子食堂前所未有的冷清，这一届星赛放在外院举办。
    参赛的，看热闹的，跑去外院的人要占到内院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