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孟春草突如其来的话，让孟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端端的怎么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啥也不想做啊，就是招待了一下孙女的朋友，隔壁这老婆子怎么一脸如临大敌？真是奇了怪了。
    孟春草见孟兰一脸无辜迷茫，以为她是在装样子，心里更气了。
    她和孟兰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能不清楚孟兰这个人吗？
    明明两人出嫁前，还在孟家村的时候，她们也算得上是很好的……伙伴。
    孟春草想起来她刚认识孟兰的时候，那个时候孟兰还没有弟弟宝根，虽然孟兰爹娘整日唉声叹气，憋足了劲想生儿子，但是孟兰姐妹三个还有得吃、有得穿。
    自从孟兰家有了孟宝根，孟家三姐妹就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总会偷偷给孟兰带吃的，孟兰总是舍不得一个人吃，留着回去给两个妹妹吃。
    孟兰讨厌别人叫她孟兰妹，所以她就叫她孟兰，兰是兰花，不是拦妹的拦。她还说梅妹不是没妹，梅是梅花，她把孟梅妹叫做孟梅。夭妹不是夭折妹妹，夭是幺，最小的意思，所以她把孟夭妹叫做小妹。
    那个时候孟兰总说她要嫁一个勤劳肯干、踏实本分的男人，两个人一起把日子给过好。还有帮着两个妹妹也找个可靠的男人。
    后来孟兰去镇上一户人家做工，碰到了何老六。何家六个儿子，何老六是最小的。
    何老六虽然是老来子，但何老六的爹娘岁数大了也力不从心，早早的分了家，老两口跟着何老大够。
    何老六分了块地，几袋粮，就出来了。
    虽然何老六什么都没有，但是孟兰就是相中了他这个人。何老六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他踏实肯干，总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的。
    何老六也喜欢原身，孟兰家要的彩礼不低，他咬着牙答应下来，去镇上做了一年工，省吃省喝，不仅盖上了几大间草屋，也攒够了彩礼给孟兰爹娘，最终如愿娶到了孟兰。
    想到这里，孟春草的神情有些恍惚，那个时候的孟兰是幸福的吧？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从何老六死了之后吧。
    她记得何老六死了之后，孟兰就变了，变得和她亲娘一模一样，尖酸刻薄，苛待闺女、孙女，只疼小儿子、大孙子。
    甚至在那之后，孟兰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莫名的仇视，孟春草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但终究也是疏远了孟兰。
    曾经出嫁前要好的小姐妹，早已形同陌路。
    孟春草见孟兰眼中还满是迷茫，迟迟没有说话，忍不住一愣。她想，会不会是她反应过激了？她是不是把孟兰想的太坏了？
    “孟兰，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把肉给仙仙他们吃，你知不知道肉很贵的啊？”
    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方才孟春草是情绪激动才冲过来，现在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不好意思起来，就连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
    “你说的是这个啊。”
    孟兰听到孟春草的解释，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呢，于是解释道。
    “家里最近在做吃食去镇上卖，给孩子吃点也没什么。”
    “你去镇上卖吃食？”
    孟春草有些惊讶，眼前顿时又浮现出方才胡仙仙拿回来的那一碗红润猪肘饭。
    “对啊，我想赚钱嘛。孩子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了。”孟兰说。
    “你家不就何天赐和何光祖花钱？”
    孟春草太震惊，一个没留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说完后她自己又是一阵尴尬，孟兰偏心归偏心，从来也没有直白的把话说在她脸上。现在她把话直接说出来，孟兰该不会当场骂她吧？
    这些年孟春草可是没少听了孟兰骂别人。
    于是孟春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孟兰的脸色，竟然是正常的。
    “都是以前的事了，前些日子我梦到传宗他爹了，怪我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薄此厚彼了。家里供天赐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算是尽力了，他还读不出个名堂，那就是他的命。总不能因此再委屈了他两个哥哥。”
    孟兰拿出一开始给孩子们解释的那一套说辞，说给孟春草听。
    孟春草也算是了解她比较多的人，既然她发现了她的变化，那她就给孟春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孟春草听到孟兰的话，先是惊讶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接着就是红了眼眶。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孟兰。
    要强，倔强，又不服输。
    孟春草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感慨道，“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想通了，也不算晚……”
    似乎是被孟春草的情绪感染，孟兰也有所触动，她附和着孟春草的话。
    “是啊，我想通了，一家人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年纪大了才意识到自己过去有多过分，好在如今不算晚，还有补救的机会。”
    孟兰这话叫旁人听着好像是在反省她自己的前半生，实际上孟兰这是在批评原身。
    “兰兰，你能这样想，什么时候都不晚！”
    见孟兰是真的想通了，孟春草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拉着孟兰的手，一如曾经两人出嫁前那般亲昵。
    小姐妹终于变成了老姐妹。
    孟春草看着孟兰眼角的细纹，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冷眼旁观，心下越发愧疚。
    她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了，又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帮孟兰一把呢？
    她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带着六个孩子，也没人帮衬。孟春草想不通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会这么冷漠，这么狠心。
    就算孟兰有意疏远她，可是她怎会就凭着那几个眼神断定孟兰不是好人了呢？
    孟春草实在想不通，索性便不想。对于孟兰的转变，她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高兴。
    “兰兰，就算你想通了打算把日子过好，也不能这么大方啊！那可是猪肉，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别人家吃啊？”
    孟春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埋怨。
    她一想到胡仙仙拿回来的那一大碗猪肘饭，就知道那三个孩子之前在何家也绝对没有少吃。
    何家的日子比他们家苦多了，他们怎么可以占人家这个便宜？
    孟兰这人别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前抠搜的要命，现在大方到那猪肉好像不要钱一样。
    过日子哪能这个过法啊？于是孟春草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个给孟兰补回来。
    “都是自家孩子，吃点喝点还能给我吃穷了吗？我有买猪肉的路子，做好了拿到镇上卖能赚不少钱呢。”
    孟兰听着孟春草的话，就知道两人这么多年的芥蒂算是解开了个七七八八。
    想到胡仙仙拿给她的那一小袋板栗，孟兰的心思当即活络起来，她说。
    “春草姐，我又想到个赚钱的法子，说起来还是托你家仙仙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