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业坐在公安局长吕肃清对面，两腿交叠，双手自然的环在膝盖上食指交叉。
    垂眸想了一会儿后才又抬起眼皮，脸色平平道：“我知道难，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正所谓邪不胜正，我还是相信道义，相信法律法规。”王建业说完仔细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局长吕肃清拧着眉头，抬起一只手捏了捏鼻梁上方。
    许久后才看向窗外。
    此时大门口停了好多警车，不时有出去的，也有回来的。
    他在想，江幻城这些年做的这些事他不是不知道。
    可是这里头的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要不然他早就出手了。
    记得有一年，那边一下子出了好几次坍塌事故。
    本来已经被查封的矿场，又莫名其妙的开始开采。
    他接过好几次逃回来的工人举报，可是最终都被上司勒令不要插手。
    迫于无奈，他只能放弃。
    那几个工人没多久，要么莫名其妙失踪，要么出事。
    其实他也很气愤。
    可没办法，他人微言轻，说话做事也要请示上头。
    就在他想着自己的难处时，王建业再次开了口，“肃清，记得我们当初填报志愿时说的话吗？”
    吕肃清睁开眼目光投向他若有所思……
    那一年，王建业选择经济金融，而他报考警校。
    他俩坐在学校的操场，他情绪激昂的告诉他，他要做警察。
    他要让每一个做了坏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不公平的村落。
    村长时常以权欺人。
    家里的山上，偶尔有架高压线的人，给的补偿款，可是村长就是扣着不给他们。
    就算知道他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可依然如此。
    父母都是老实人，一辈子不争不抢，大多数只在心里抱怨一句。
    为此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的身材一直矮小。
    直到上初中时，村里突然来了几个人，说附近矿场招工。
    这个矿场属于国有企业，但凡招上的人五险一金都会给交。
    而且年节还有福利，子女长大了如果考上相应的专业还可以直接进公司。
    本来以为日子从此就会好过。
    可是村长又从中作梗，硬是把他远房侄子户口整到他名下，想顶替父亲。
    那时候每个村就只有一个名额，村长儿子还小，没那资格。
    他就又想方设法让自己侄子来。
    好在母亲开始想明白，如果这次妥协，那不单单是影响他们自己，还有以后的子子孙孙。
    母亲那日就带着他们姊妹四个，坐在村长家门槛上，他们把饭做好了，她就让几个孩子去吃。
    天色一暗她就让他们上炕。
    村长天天被老婆骂，骂急眼了还上手打她家男人。
    村长最后想了一个损招儿……
    那日他们还是做那么一锅饭，出奇的是他们去抢饭时那两口子竟然没有阻拦，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吃。
    直到吃完了。
    他们这才露出一抹邪笑。
    “吃的可好？”村长老婆勾着嘴角，抬手撸了一下自己那稀疏的头发。
    吕肃清清楚的记得，她那村长老婆，常年不爱洗澡洗头。
    那日她撸头发时，那一绺一绺的他看着都难受。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那只到耳朵的短发还泛着油光，她手放下来那一刻，他看到泛着光的大胖手。
    对，村长老婆很胖。
    小鼻子小眼睛，安在她那大饼子脸上真的很不好看。
    吕肃清母亲刚开始还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大姐捂着肚子，说肚子疼，急匆匆跑进了厕所。
    二姐和小弟也是跟着去了屋后头。
    他母亲没吃，所以没有事。
    老大还没走到门口，就脸色难看的扶着墙过来了，“妈……我们……”
    “咕噜噜……”
    “不行了妈，我还得去……”
    大姐话还没说完就又捂着肚子跑去了屋后……
    就这样，四个孩子几个小时后就已经虚脱的不成样子。
    妈妈只有带他们去了乡医那里。
    晚上他们去村长家里睡觉时，他们依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阻止。
    只待他们睡下时，村长老婆从墙角拿出一个蛇皮袋子。
    “吱吱吱……吱吱吱……”吕肃清他们只听得那声音，便哗的坐了起来。
    村里长大的他们怎会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村长老婆三下五除二将袋扣对着他们丢过去。
    顿时五六只老鼠就掉在几个孩子身上。
    母亲也怕老鼠，可依然用手拨开跳在孩子们身上的老鼠。
    老鼠受了惊，也是四处乱窜。
    他们惊恐的大声哭喊。
    母亲更是抱着最小的孩子跳到地上，大声喊让他们快下来。
    ……
    后来他们哭着回了家，后半夜大姐小弟就发了高烧。
    母亲照顾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可就这么妥协，她真的不甘心。
    于是在孩子好后，她又去了他家。
    这次她谁也没带，就只带了一瓶农药。
    她对着村长一家大喊：“姓钱的，我告诉你，你今天若不把我们家王长命的名字换回来，我今天就死在你这里。”
    那村长当时正在吃饭，知道母亲老实，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头都没抬，就那么自顾自的往嘴里扒拉饭。
    母亲见他们的样子，直接拧开瓶盖，就那么一股脑儿的全倒进嘴里。
    村长还未理会，只是淡淡斜了母亲一眼，“你能玩儿点儿新鲜的不？”
    “烂红糖水灌进去虎谁呢？”村长老婆冷着脸来了句。
    本来她之前还在埋怨自家男人。
    可自从男人告诉她，只要侄子上了班，一个月给她十块钱。
    那会儿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村长媳妇从那天起，也开始支持自家男人。
    两人该夹菜夹菜，该喝粥喝粥，谁也没理会母亲。
    直到母亲口吐白沫他们才慌了。
    可是……
    最终母亲出山到了医院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虽然最终他们把父亲的名字换了回来，可是他们四个姊妹从此也没有了母亲。
    事情到了最后，村长让父亲私了。
    条件是让爸爸上班，爸爸不能追究此事。
    老实的父亲最终还是妥协了。
    ……
    想到那时的事，吕肃清眼眶红了。
    他对坐在操场篮球架子下坐着的王建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