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虎岩中红透的树叶逐渐凋零，片片红叶落在青灰色的砖石上，各种各样的脚在它们之间穿行。
其中的一双并不大的脚属于一个少年，少年的脚步缓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事。
但他还是一路走到了码头上，清晨的太阳还不刺眼，天光下的云来海也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少年站在高处，用黑色的眼瞳巡视着人头攒动的码头。
人群中有熟悉的气息，让他想起了昔年在大地上行走的伙伴。
但他们都不可能出现在此刻的码头。
罗布尔的视线很快停留，落在一个男子的身上，男子一身须弥学者的装束，是一个没有得到神明注视的人类，棕色的眼睛凝视着浩渺海洋，看起来不堪一击。
男子几乎在同时就发现了罗布尔的目光，他看过来时，脸上还是带着那种熟稔的笑，抬起一只手打着招呼，另一只手垂在宽大的衣袖中。
罗布尔遥遥对他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来的很早啊。”瓦伦希笑道。
“你不是更早。”罗布尔向周围看了看问道，“你的同伴们呢？”
“他们啊，先出海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等你。”瓦伦希抱怨道。
“手上，”罗布尔看了看他衣袖中的手，抬眼问道：“拿的是什么？”
瓦伦希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笑道：“一点私人物品而已。”
罗布尔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道：“今天的天光真是刺眼。”
他用手遮住一只眼睛，遮住的眼睛随即在掌中亮起蓝色光芒，透过魔神的力量，罗布尔看到瓦伦希手里的东西同样在发光，而且那光芒就像是在跟他的力量呼应般一闪一闪。
这个没见过的人类造物，毫无疑问是盗用了魔神的力量，人类所能从陨落魔神中攫取的力量还微不足道，但他们永远不会放弃。
这样一个东西的作用……罗布尔皱起了眉，他用那只被遮住的蓝色眼瞳继续看着，它的光芒已经很亮。
“没错，是出海的好天气呀！”瓦伦希满意道，“我去办理一下出海的手续，马上就回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
瓦伦希手中那东西的光芒，随着他的走远，忽然逐渐暗淡了下去。
“小东西，挺能藏啊。”罗布尔看着瓦伦希的背影暗暗道。
他始终握在手中不敢示人的东西，原来可以探测到其他魔神的力量。
那种光芒，就像是魔神睁开的一只眼睛，随着魔神力量距离的远近，散发的光芒就有明暗之分。
这样说来，无论瓦伦希为这次委托所做的人选是凤清还是自己，都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他们两个跟魔神之间的羁绊，在整个提瓦特大陆中应该都不算多见。
而他和凤清在之前的时间中所处的位置，竟然也一直尽在这些人类的掌握之中。
但即便是瓦伦希之类，以为能够洞悉一切，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找到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魔神，或许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个能够接触到魔神，甚至得到过魔神馈赠的人类。
凭借魔神力量创生的造物，窥探到更多的魔神力量，有这样的本事，在云来海找到海神宫的位置倒不难。
那几个罗布尔在孤云阁看到的人类，想必跟瓦伦希也脱不了关系。
契约之国的手续虽然繁琐，不过瓦伦希已经提前办好了大部分，只剩下最后准备出海时的一道手续。
罗布尔看着他的身影被人海淹没，过了不多时又从人海中挤了出来。
“万事俱备！”他终于笑着招呼罗布尔向一艘小船走去。
“我们先去哪？”罗布尔跟在他身后问道。
“当然是孤云阁了。”瓦伦希回答，“那里应该是云来海中跟魔神关系最近的地方，据说至今还有魔神被镇压在岩王帝君的磐岩之下。”
果然又是孤云阁，现在的云来海除了孤云阁好像也没什么地方了。罗布尔想道，摩拉克斯的岩枪所至竟然造就了璃月的一道难得风景。
“关于魔神，你研究的很多吗？”
瓦伦希并没有回头，但罗布尔能够感觉到，他脸上那种面具似的笑容收敛了，变成了跟那双棕色眼睛一样的冷漠，他的声音同样严肃：“那可是，我这一生的课题。”
“无用。”罗布尔低声自语。
瓦伦希看似弱不禁风，但在冒险上近乎全能，他并不是那种囿于书本研读的学究，而是为了追逐自己所向往的智慧，将足迹踏遍了七国。
沙海，雨林，崇山，海洋，在其间进行的探索对瓦伦希而言都不在话下。
小船上只有他们两个，瓦伦希连驾船的技术也颇为熟练，小船以快而稳的节奏驶离了码头。
云来海的风吹了过来，这是熟悉的海洋，璃月的码头已经渐行渐远。
“瓦伦希，你知道哪些有趣的魔神故事给我讲讲吧。”罗布尔百无聊赖地坐在船沿上，手伸了出来，划过翻涌的海水。
“魔神的故事啊。”瓦伦希不动声色地沉吟，但罗布尔看出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你听说过吧，对那些海生的魔神，只有少数被摩拉克斯真正的抹杀，其余的大多都被封印在这片海水之中。”
罗布尔低头看着海水，余光之中，瓦伦希的那个神秘造物的光芒明暗不定，深海之中的魔神力量都能被它感知。
那些流散的力量大多跟海生的魔神有关，被封印住的魔神真身，魔神残渣，或者是他们曾经的眷属。
“魔神不灭。”罗布尔淡淡道，看着望不到边际的云来海，璃月的码头已经只是一些微小的影子。
“不对，根据我的研究，”瓦伦希面带得色，“魔神的力量也会随着时间消退，尤其是在力量已经变得弱小之后，如果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上是一种沉醉的表情。
“会怎么样？”罗布尔追问道。
小船划破水波的声音在耳边激荡，瓦伦希沉默不语，那双棕色的眼睛变得热切。
他用力将小船划出一段距离后，叹息道：“至少那残留的力量，并非人类不能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