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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狼 第三幕 血河(下)

    午餐过后,萧竹和刘煜被带到拓跋良的大帐中。
    出乎意料的,拓跋步没有像拓跋愚说的那样在收拾行李,而是赤身跪坐在拓跋良的大帐外。
    见到门口的拓跋步,萧竹下意识想把他扶起来,并说道:“拓跋兄这是怎么了?”
    拓跋步苦笑道:“没事没事,受罚罢了,阿爸让我在这里反思,你们先进去吧,阿爸有事情要和你们说。”
    萧竹还想说什么,大帐里传出拓跋良的声音:“萧竹,是你们来了吧,别理他,你快进来。”
    与此同时,一颗头颅伸出帐篷,是拓跋翰。
    拓跋翰看到是萧刘二人,笑了笑:“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吧,阿爸说会让你们去淮州的。”
    萧竹没再说什么,掀开门帘踏入大帐,拓跋良正坐在大帐内,拓跋翰则是坐在一侧,喝着热腾腾的肉汤。
    拓跋良见萧竹进来,笑呵呵道:“坐吧,要不要给你也来一份肉汤?”
    “不必了,狼主,刚才那顿丰盛的烤肉已经让我吃饱了。”萧竹说着,与拓跋翰坐在一侧。
    拓跋良说道:“那么阿翰,就先由你来说明一下那边的情况吧。”
    拓跋翰喝下一口肉汤,擦了擦嘴,说道:“哎,一个月去两次边境,我都感觉我已经变成传号的了。”
    拓跋良呵斥道:“别那么多废话。”
    “现在想从洛州去往淮州,最方便且安全的路线就是走阿纳关,那边算是三州三河交汇处,我们和宇文昌不会在那设防,毕竟都把那边当作双方交换物资的唯一关口,我们想要安全进入淮州,那里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在那边换个衣服再混进商人的队伍,淮州那边都没人管你。”拓跋翰说完,再次端起肉汤。
    拓跋良看向萧竹:“我不懂这些家伙是怎么溜去淮洲的,所以这种事我也不好做担保,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可以让阿愚和阿翰护送你一起过去,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想去那边做什么?”
    “说实话,”萧竹突然停了下来,低头思索了片刻,在三人的震惊中,萧竹给出自己的回答,“我想试一下刺杀宇文昌。”
    “啊?”最先坐不住的是刘煜,这家伙从未露出过如此惊讶的表情,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
    拓跋翰正在喝汤,这一下直接没拿住碗,半碗汤水洒在身上。拓跋良则最为镇定,只是瞪大了眼睛,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紧盯着萧竹。
    刘煜站了起来,在萧竹耳边小声道:“殿下,那可是宇文昌啊,北陆四大名将之首啊,那可是风正罡将军那个战力级别的人。”
    “开玩笑,这两个人压根比不了,”萧竹一本正经道:“风老爷子可打不过宇文昌这种级别的怪物,你以为纯武技真的能打过带着特殊能力的家伙吗,乞伏司仁那种级别的能力已经够棘手了,而宇文昌的战力只会在其之上,他的能力只会更可怕,风老爷子可比不过那种怪物。”
    风正罡,南陆十大名将之首,当代南陆第一战力,隶属于大乾军部,是为大乾军长,手下有一支直属部队风旅,行军风格诡异莫测,旅中军士皆为精英。而风正罡在南陆还有一层身份,他是萧竹的武艺师父。
    而所谓南陆十大名将,便是如今南陆最为强大的十位将军,每隔十年各国将军都会在大乾皇室的资助下进行比武,角逐南陆十大名将的头衔。
    而北陆四大名将则不同,北陆四大名将就是靠战功选出的,四大名将包括宇文昌、宇文钟、李瀚阳以及已经被贬为罪人的铁古阿。
    其中,铁古阿与李瀚阳谁是北陆第二还有待争议,毕竟二人还没有交手过,但宇文昌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将,这件事属于南北公知。
    而就是这样一位名将却选择了背叛,带领整个淮州对着狼旗拓跋家的统治举起叛旗。
    “那你为什么还要?”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挑战性吗,刺杀宇文昌这个第一名将,想想就刺激,而且现在大家都说宇文昌在搞影兵器,就算刺杀不了,没准我们能顺点影兵器出来也是值得的。”萧竹笑着,却完全没在意刘煜的表情从逐渐变得无奈。
    虽说刘煜跟着萧竹那么久,也逐渐习惯了自己主子的无厘头行为,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这种近乎送死的行为,他再次希望章曲侯能够出现在自己身旁,那个二货一定会兴奋地准备火铳或是刀剑。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刘煜只能眨巴着眼睛面向萧竹。
    萧竹立刻感到一阵恶寒,但他显然不可能放过刘煜,摆摆说道:“别想了,你逃不了的,我的身边怎么能没有你呢,更何况我虽然给你开了那么多银子,但还是得给你证明自己值得我为你涨俸禄的机会。”
    刘煜欲哭无泪,只能叹息道:“哎,我还是觉得命重要。”
    萧竹打了个响指说道:“我能给你涨到跟剑姬一个级别的俸禄,差不多是你现在的三倍。”
    “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看着萧刘二人无厘头的对话,拓跋良还是忍不住道:“萧竹,刺杀宇文昌还是算了吧,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你的安全事关南北的联合,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我也没指望真能刺杀他,如果那么简单就能干掉宇文昌,我相信你们早就做了,不过这个家伙总有子嗣吧,刺杀他的子嗣总比刺杀他本人简单吧。”萧竹笑着,面向拓跋良。
    然而拓跋良没做出反应,一旁的拓跋翰却问道:“萧竹,你应该没有详细了解过宇文昌吧。”
    萧竹不解道:“怎么了嘛,难道那家伙没有子嗣?”
    “倒也不是,宇文昌二十来岁就有孩子了,不过宇文昌没有带他的孩子去淮州,毕竟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而他的女儿,”拓跋翰指了指拓跋良,“我得叫一声妈,毕竟那是生我的女人。”
    “啊?”这次轮到萧竹震惊了。
    拓跋翰低头小声道:“对啊,宇文昌是我外公,是我阿妈的亲生父亲,不过阿妈也已经死了,死在外公背叛的那个晚上。”
    “很抱歉,”萧竹说道,“我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我为令堂的死感到十分遗憾。”
    拓跋翰摇摇头:“没事,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也不知道这种事,我们不怪你,不过我还是想说,收起刺杀宇文昌的想法,我们会在正面战场击溃他,而你的生命安全对我们很重要,只有你活着,我们完成联姻,才能实现我们的目标。”
    “这句话怎么让我有种被当成筹码的感觉,”萧竹苦笑道,“不过毕竟在下冒犯在先,如果各位愿意原谅在下,我还是可以当一下筹码的。”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拓跋翰说道,“说实话,我还是很希望能够在现在结束北陆的乱世,北陆乱了太久,我们需要真正的统一,我会祝福你和阿月的婚事,就是因为阿爸告诉我你们愿意帮我们创造一个统一的王朝,北陆需要一个统一的王朝,而想要实现这一点,联姻是必须的一步,你的生命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萧竹看着拓跋翰,微笑道:“真没想到,你才是三兄弟中考虑最多的人啊。”
    拓跋翰也以微笑回应道:“没办法啊,毕竟我可是个祭司啊。”
    “啊?”这是萧竹第二次感到震惊,前不久他才从拓跋愚那里得知祭司的存在和可怕,眼前就有一个人告诉他自己是个祭司。
    拓跋翰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祭司在北陆算是常见的了,而且我属于被选中成为祭司的,本身我在这方面的天分就比较好啊。”
    “等一下,让我冷静一下,”萧竹抬手阻止拓跋翰说下去,“先不提拓跋步兄弟有什么能力,首先阿愚兄是个强大能力的觉醒者,现在阿翰兄你告诉我你是个祭司,也就是你们都和符文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了是吧。”
    “算是吧,大哥其实是影兵器持有者,而阿月,她更厉害哦,”拓跋翰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问道,“萧竹,你和你的书童能担保绝对不会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去吗?”
    “接下来的话很重要吗?”萧竹问道,他一时竟然忽略了拓跋翰说的影兵器持有者这回事。
    “很重要,而且你最好是知道比较好,你们两个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萧竹和刘煜对视了一眼,刘煜很自觉地就走出去了。他不是不能担保自己不说出去,这是他作为萧竹下属的自觉,这种事情需要保密,那他这个书童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现在我只要能担保我不会说出去就行了,你说吧。”萧竹边说着摆正自己的坐姿。
    然而,开口的却是拓跋良:“你知道人形影兵器吗?”
    正月二十九,洛州阿纳关。
    自从洛淮两州陷入对立后,这座要塞就成了唯一一座能同时容许两地商贩的要塞,也成为了两地唯一的关系缓和带,以至于两地若是想要谈判,那么这里就是唯一的选择。
    一定要说原因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这座要塞虽然名义和地域上属于洛州,但实际上却是两边都不沾,要塞只属于一个北陆小家族——宇文家。
    宇文家在这个时代培养出了两位豪杰,一位是北陆第一但是现已叛变的名将——宇文昌,一位是至今还在为狼旗拓跋家效力的另一位名将——宇文钟。而培养出这两位豪杰的宇文家家主便是两位名将的父亲,今年已有八十九高龄的宇文盛。
    萧竹赶到阿纳关的时候正是下午,队伍一共四人加上三匹马,快马加鞭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阿纳关。
    之所以要如此匆忙,这算是拓跋良的意思,阿纳关近期会有一支商队要前往深入,去换取淮州出产的水果再倒卖到南陆,这支商队实际上是拓跋良手下的探子,他们能够为四人伪造身份潜入淮州,而淮州的关卡不可能对洛州的商队完全不设防,所有商队都必须提前申请并且划定过关时间,而萧竹他们必须在三十号之前赶到阿纳关,才能跟上这支商队。
    出于这种情况,萧竹他们能携带的武器必然是要受到管控的,不过这四人也就两把武器——萧竹的黑刀和拓跋愚的弓。
    拓跋愚的武器倒是出乎萧竹的意料,收拾武器的时候,萧竹觉得拓跋愚的选择应该是越重越好的重武器,好比大刀阔剑一类的武器,但事实上拓跋愚选择的是一把接近六尺长的复合弓,虽说也是重型武器,但是那把复合弓让萧竹越看越熟悉,随后萧竹就在复合弓的滑轮上找到了鬼神坊的标志。
    对此拓跋愚则不以为然,这确实是大乾的使团送来的礼物,不过这是拓跋良送给他的,作为他完成觉醒的祝贺。
    这种复合弓萧竹还没用过,倒不是他不会使用弓箭,只是这个系列的复合弓其实是给机甲准备的,他看到鬼神坊标志的同时也看到了这把复合弓的编号备注,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系列的复合弓压根不是给人用的,这是鬼神坊为烛照准备的。
    正常的复合弓都是为了省力,甚至不作为实战配装,而“逐日”系列的制式复合弓则相反,作为烛照机甲的配装武器,逐日采用大乾硬度最好的合金材料,弓弦由高强度人工纤维缠绕钢芯制成,以保证其拉力与坚韧,这样的设计纯粹就是为了放大机甲的力量,而不是让使用者能够节省力量。
    按照鬼神坊的设计,这把弓只有机甲能拉开,而就算是机甲也需要用全力才能拉出满月,但是拓跋愚展示这把弓的时候虽然没有拉成满月,但也是轻松拉到一半了,可见其力量恐怖。
    但很快萧竹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适配机甲的复合弓一般都达到了八尺,这是为了让复合弓的一端落到地上,以此减小负担,但是拓跋愚这把弓只有不到六尺,明显不适合烛照机甲的设计,所以应该是鬼神坊调整过的型号,而这样的调整自然也会使弓弦的力道少一点,也就是能用人力拉开的程度。
    拓跋翰没带武器倒是在萧竹的意料之内,毕竟知道了对方是个祭司,与那些大刀阔剑相比,其脑袋里装着的知识才是最趁手的武器。
    阿纳关作为边境要塞,只有宇文家自己的部队驻扎,二百人的骑兵团就是这座要塞仅有的战斗力,宇文盛亲自担任骑兵团长。
    萧竹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通知给任何人,他们赶到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商队驻扎地,接触商队的领队。
    而接触了领队之后,萧竹等人立刻对自己这些天快马加鞭的行为感到极度的后悔,由于淮州方面出现了一些意外,淮州对洛州的关口全部都关闭了,至少要到二月中旬才有可能开放,据说是有一伙人在尝试接近天北关,一路上已经干掉了不少守军,现在整个淮州都处于戒严状态。
    现在他们只好在这边等着了,萧竹只能骂骂咧咧地搭建起临时帐篷,不然太阳下山可就只能睡草地了。
    萧竹将一根木钉插进地里,看向拿着锤子准备过来捶木钉的拓跋愚:“拓跋兄,难道有很多人尝试刺杀宇文昌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一般是没有人干这种事的,但是总有一些人闲着没事干啊,反正这种事习惯就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用等很久就能解禁了。”拓跋愚将木钉砸进地里,这就是最后一根木钉了,帐篷的形状已经支撑起来了,接下来就是在里面铺上地毯和地铺,临时帐篷只需要能睡觉就行了,这种情况下就没必要搞灶具之类的了,毕竟用不了多久就得走人了。
    萧竹拿来水袋,递给拓跋愚,问道:“就没有办法混过去吗,淮州人难不成还真能把每一个角落都堵死?”
    “淮州人真的能把每一个角落堵死,”拓跋愚接过水袋,“淮州的部队非常特殊,他们经过训练后形成一种特殊的技能,我们一般叫他们‘树人’,那些家伙能用钩锁实现在森林里快速穿梭行动,几乎是飞着行动的,而且他们都住在树上,是淮州大森林的‘巡林员’,一般如果有人出现在森林里,都会被那些树人抓住,一旦发现不是淮州的人,都有很大可能被当场杀死,或者废掉行动能力后送到天北关。”
    “既然这样,那伙人是怎么做到接近天北关的?”
    “不懂,不过他们应该也干掉了不少树人,不然也不至于让淮州不惜封锁边关。”拓跋愚说着,将空了的水袋扔还给萧竹。
    拓跋翰和刘煜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似乎里面已经布置好了,拓跋翰看了看天边,太阳几乎快要完全落下了,只留下一点余晖在地平线上绽放着今天最后的光芒。
    拓跋翰笑问道:“反正也没什么事了,要不要去河边走走,从这里出发到城外也不远,出城就能看到汭河,而且刚好可以看到血河的起点。”
    “血河,北陆有这样的河流吗?”刘煜疑惑道。
    “你们南陆人当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拓跋愚笑道,“只有我们会这样称呼那段河,而且我们都不会把它的名字标在地图上,所以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确实有点兴趣了,走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穿过阿纳关的西出口,萧竹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血河。
    仅仅离要塞不到一百步,便是那条贯穿北陆南北的汭河,而萧竹他们面前的这段河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血水的颜色,这段河流最宽达到九十丈,河水奔腾如脱缰野马,不知是河水红的过了头还是河床太深,一眼难以看到河底。
    河流上游约一里地处,河水还是清澈见底,只不过有少许沙砾夹杂其中,而就在接近阿纳关的这段,河水逐渐变成鲜红,而后变成血红。
    这般场景颇为壮观,但萧竹和刘煜只觉得恶心,对刘煜而言感到恶心还算正常,但对于萧竹而言,上次因为血色而感到恶心还是十年前,如今再次唤起那种难受的感觉,足以证明这番场景的震撼。
    拓跋愚看着想要吐出来的两人,平静道:“想吐的话可以吐出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吐了,忍都忍不住的那种,不过千万别吐到河里,不然会更想吐的。”
    “这河水绝对不对劲,”萧竹最终还是成功忍住了想吐出来的冲动,大口喘着气,“这种感觉明显不是生理上的不适,我感觉我的精神都受到了冲击。”
    拓跋翰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不是精神,是灵魂,这条河会对人的灵魂造成冲击,毕竟这里死过的人太多了,比现在北陆的总人口还多。”
    刘煜最终还是吐了出来,吐到只能倒酸水后终于停了下来,站起身擦去嘴角的口水痕,问道:“历史上洛淮经常开战吗?”
    拓跋翰摇头道:“历史上洛淮两州只有过两次战争,一次是祖先们踏上洛州与洛州本土的猛兽厮杀,一次是现在,宇文昌叛变。”
    “那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死人?”
    “真正的战场不是这里,而是血河的中段狮血河,那里比这里更让人震撼,过去的千年时间里,无论是哪个家族都选择将那里作为战场,几乎形成了习俗,在那里战死的战士们的尸体被投入河里,血液染红了河床,而那些战士的灵魂都在带着血液朝着蓬州靠近,所以血河的范围一直在往北蔓延,河流里承载的是死士的灵魂,这些灵魂大多是不愿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怨魂,这些灵魂的怨气积累起来后,难免会对靠近这里的人造成不小的冲击。”拓跋愚说着,双手合十面朝北方。
    拓跋翰从地上捏起一些泥土,点在萧竹和刘煜的额头,说道:“这些也算是寄托了先烈的灵魂,给你们来点,保佑咱们去了淮州还能活着回来。”
    泥土点在萧竹的眉心,萧竹顿时觉得那股恶心感褪去了,刘煜也是如此,但是两人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话说……你们有去过淮州吗?”萧竹说着,看向河对岸,肉眼可见对岸遍布树林,此时已接近春分,树上枝叶已颇有些茂盛。
    “小时候经常去狩猎,后面没怎么去了,大哥倒是为了锻刀去过好几次,这种事应该还是二哥比较有经验,他可是在淮州成为祭司的。”拓跋愚指着拓跋翰说道。
    “现在的淮州比以前危险了很多,”拓跋翰也看向淮州的方向,“以前我确实经常去,成为正式祭司之前,我差不多每年都半数以上的时间都在淮州,即使宇文昌叛变了,我也能以学者的身份在淮州畅通无阻,不过学成之后我的名字就被列入淮州的通缉名单了。”
    “毕竟你是拓跋家的人啊,被通缉也是很正常的嘛。”萧竹笑着,拍了拍拓跋翰的肩膀。
    “不是因为这个,”拓跋翰摇头道,“宇文昌只是对我父亲宣战,这与我无关,正常情况下我甚至可以跑去和宇文昌喝酒,毕竟他是我们哥仨的武道老师,但是问题就在于,通缉我的不是宇文昌,而是淮州。”
    萧竹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在学成离开之前,给淮州的树人留下了一些小礼物。”拓跋翰说着,一只手下意识捂上嘴。
    “这家伙把树人的树屋给点了,”拓跋愚笑道,“虽说这还是大哥告诉我的,但据说是二哥离开前最后一晚的时候把树人的树屋给点了,据说大火烧了好几天,那些树人为了防止火势蔓延还必须先把外围的大树给砍了,那都是活了上千年的古树,这家伙一把火就给干了,关键是那些树人会把祖先的骨灰放在树干了,也就是说这家伙把他们的祖宗一把火烧了。”
    “佩服,在下佩服了,能干出这种缺德事也确实活该被通缉。”
    “那只是个意外罢了,”拓跋翰笑道,“当时想着要走了,简简单单走掉的话就没意思了,所以我想给他们留点记忆,就决定给他们送点烟花,问题在于这玩意只有南陆有,我就只好自己研究试着给它做出来,所以我那间树屋当时堆了不少火药……”
    萧竹立刻打断拓跋翰:“好了,别再说了,我相信你是不小心的了,咱就不说你把火药堆在树屋里,你都买到火药了你为什么不直接买烟花呢。”
    “因为那样才算是我留给他们的礼物啊。”拓跋翰不以为意道。
    “别信他,这家伙就是故意的,谁家造烟花按车买火药啊,关键这家伙还不是藏自己的树屋,他为了保证一次能制造多起火灾,还把火药分成几十份分开堆放,就等着自己跑路那天,他一离开淮州那些火药就同时被点燃,据说做事的还不止他一个人,另一个是谁至今没人知道,这家伙也不说是谁。”拓跋愚说着,一边用手指猛戳拓跋翰的肩膀。
    拓跋翰则是不以为意,摇头道:“我亲爱的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呢,这种事当然只有我能干得出来了,你怎么能觉得我需要同伙呢。”
    拓跋翰说完,萧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拓跋兄,咱们还真是一路人啊。”
    “啊?”
    “顺便跟你介绍一下,”萧竹指了指刘煜,笑道,“这家伙也跟你是同道之人,他之前可是给咱南陆的一家店铺上了个全彩。”
    拓跋翰一时之间难以理解萧竹说的是什么,只有刘煜一阵恶寒,他瞬间明白,萧竹还在因为他把“染坊”开到他脸上而不爽。
    “阿愚你别说我,你可是真的尝试过刺杀宇文昌,”拓跋翰突然话锋一转,“据我所知,三年前就有传出,有人尝试刺杀宇文昌,虽然那个刺客失败了,但是却留下了我们拓跋家的黑狼家徽,那段时间只有你不在族内的领地,那件事只有你能做。”
    “哇塞,原来我做过这种事吗,那我怎么不知道。”拓跋愚惊讶道。
    “不是你干的?”拓跋翰转而又有些疑惑。
    拓跋愚见拓跋翰如此反应,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笑骂道:“废话,你以为我真的很自由吗,我那会儿是最没有时间的,而且我刺杀宇文昌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打不过他,我去了只有送死的份。”
    萧竹叹了口气,站到两人中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哥俩厉害了,再说下去你们是不是该告诉我拓跋月做了什么了,我已经不想再听这类事情了,你们这样会打消我刺杀宇文昌的想法的。”
    “啊不,阿月倒是还没做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大哥的影兵器是从宇文昌那边顺过来的,还是第二序列的影兵器哦。”拓跋愚笑道,他丝毫没注意到萧竹的脸色已经变了。
    “你是说,宇文昌已经搞出了第二序列的影兵器?”萧竹沉声道。
    “算是吧,而且他们从天北关的地下刨出了不少祖先的东西,大多都是第二序列,据说还有第一序列的东西,只不过这只是传言,所以我们没当成正式情报告诉你们,”拓跋翰说着,看向萧竹,瞬间发现萧竹的表情有些不对。
    那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背负贪婪之罪的恶鬼,萧竹笑得极其阴险,嘴边甚至流下了哈喇子。
    拓跋愚也意识到不对劲,他能感觉到此时萧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盖过了血河里的怨气,这是属于贪婪的气息!
    “萧竹,你这是……”拓跋愚看着萧竹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刘煜立刻明白萧竹在想些什么,连忙解释道:“没事,殿下只是想搞点影兵器罢了,老毛病了,搞点影兵器就能治好了。”
    “那这治疗方式还真是难搞啊,看来不能在萧竹面前提影兵器了,”拓跋愚说着,伸手在萧竹面前晃了晃,“萧竹,别想啦,宇文昌肯定是把影兵器藏起来了的,想搞到那些东西估计比杀了他还难。”
    “不对,这应该不会是难事,”萧竹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宇文昌想要打造影兵器军团,那么这些影兵器就必须要有使用者,所以他应该会把影兵器交给属下用来训练,只要我们能摸进淮州的军营,就有机会搞到影兵器。”
    拓跋翰扶额道:“你就那么想搞到影兵器吗,那可是军营啊,上万人驻扎在那里,就算你打得过乞伏司仁,那毕竟是一对一,在敌人的军营里以一敌万,你就是名将你也有累死的时候。”
    “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乞伏司仁,”萧竹苦笑道:“我可打不过那种怪物,如果不是乞伏樊,我早他妈死了。”
    “那你还想闯军营,就算加上我们两个也只是去送啊。”拓跋翰说道。
    “我可没说过我要闯有人的军营,想个办法把那些家伙引开不就行了。”萧竹说话间,贪婪的眼神盯上了拓跋翰。
    拓跋翰顿时感到一阵恶寒,问道:“等一下,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
    “没错,咱们再来给天北关一些火药震撼,那些家伙没理由能继续在军营里坐住。”
    拓跋翰摇头道:“太难了,当年我毕竟是作为祭司学徒过去的,你以为这种事很简单嘛,没有长时间的布局根本做不到。”
    “我没打算搞起大火,我要搞的是爆炸,我要在淮州大森林里搞一次爆炸,那场爆炸要让他们觉得是我们南陆的军队抵达天北关了,这样才能吸引那些人出来。”萧竹说着,眼中的贪婪之色稍有些收敛,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阴森。
    “就算你会搞炸药,问题是这里没有材料啊,难不成你现在回南陆去取材料?”
    “不需要,既然宇文昌要搞影兵器,那就一定会有我们需要的材料,只要能拿到,我就能搞出炸药。”萧竹说着,一手托住下巴,开始盘算着什么。
    拓跋愚连忙拉过刘煜,问道:“你跟着这家伙的时间比较长,你能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吗,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啊,不会是要坑我们吧?”
    刘煜看着面前的大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吐槽,这种情况虽说不是第一次见,但说实话他也摸不清这位太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思考良久,刘煜只能笑道:“既然殿下说是要搞点影兵器出来,那就应该真的只是想这么做,至于炸了天北关,应该只能算是顺手的事。”
    拓跋愚惊讶道:“我擦嘞还能这么顺手的吗,你们南陆不是挺和平的吗,为什么你家太子还能懂得怎么搞炸药啊?”
    “等一下,”萧竹突然开口问道,“当年你们大哥是怎么偷到宇文昌的影兵器的?”
    “不清楚,”拓跋翰摇头道,“大哥当年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一把影兵器,他说是从宇文昌那里搞来的,我们当时也没听他细讲,只知道大哥受了很重的伤,那段时间他连马都骑不了了。”
    “那你们知道那把影兵器有什么效果吗?”萧竹又问道。
    “大哥跟我们说过,那把武器的作用好像是……”拓跋翰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
    拓跋愚接上了拓跋翰的话:“是无视防御的斩击,那把影兵器跟北唐的制式军刀很像,按照大哥的说法,只要是那把刀挥出的斩击,任何形式的防御都无法阻挡,一旦挥出,刀刃就无法被挡下,我和大哥做过测试,就连虎旗的铁浮屠都无法拦下那把刀的斩击。”
    “那还真是可怕的能力啊,怕不是宇文昌用来对付我们的机甲的吧,那我就更有必要去那边搞点破坏了。”萧竹说着,又看向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黑夜笼罩着众人,血河的鲜红依旧耀眼。
    拓跋翰也看向天空,说道:“天黑了啊,那差不多得回去了,阿纳关有宵禁,再晚就回不去了,在这边露宿野外可不是什么好事。”
    “等一下,”萧竹说道,“看到这样的场景,要是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我作为一个南陆文人的学识。”
    “殿下的意思是?”刘煜似乎料到了什么,从衣服内衬掏出纸币。
    萧竹朝着血河的方向踏上一步,仰天喝道:
    “将作朱红向北流,踏遍沙场不复还。
    是若江河枯尽时,我笑苍天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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