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总有些运气不好的公司，花大几千块钱，请来的员工，在兴趣扣扣群，早上打完卡，一聊就聊一上午，又聊一下午，打卡回家。
    这些兴趣群，有羽毛球群，有网球群，有乒乓球群，有旅游群，有摄影群，
    有撩妹子群。
    国企，看着报纸喝着茶。
    民企，拿着工资聊着天。
    画意传媒是小公司，阿婉这种级别的管理岗，年薪四十万。
    诗情网络是小公司，阿炳这种级别的技术岗，年薪三十六万。
    两个人就这样煲电话粥，一聊，聊了一下午。
    吃饭时间，阿炳说，我要回家喂羊。
    阿婉说，我也先吃饭。
    阿婉挂了电话。
    阿炳的电话响起，是炳妈喊他回家吃饭。
    时代发生着巨变。
    阿炳的童年，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挖掘基本靠手，耕地基本靠牛，娱乐基本没有，照明基本靠油，老婆基本靠买，发财基本靠偷。
    时代发生着巨变，再无爹娘唤儿声。
    阿炳挂完电话。
    阿炳的电话响起，一看是阿婷。
    阿炳说，吃饭没？
    阿婷说，没吃。
    阿炳说，怎么还不吃。
    阿婷说，吃不下。
    阿炳说，怎么吃不下。
    阿婷说，厕所堵了。
    阿炳说，我发个通厕所的电话。
    阿婷说，你刚才和谁聊天。
    阿炳说，同事。
    阿婷说，男的女的？
    阿炳停留片刻。
    阿炳说，男的。
    阿婷说，男的聊天，能聊三个小时。
    阿炳说，沟通工作。
    阿婷说，我信你。
    阿炳说，快去吃饭。
    阿婷说，书里面的钱，我拿了。
    阿炳说，拿吧，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阿婷说，你不问我用来做什么？
    阿炳说，你用来做什么？
    阿婷说，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阿炳说，装神弄鬼。
    阿婷说，我挂了。
    阿炳说，挂吧。
    阿炳挂电话。
    他总结出一个规律，只要和阿婉吃饭的时候，阿婷的电话，一定会打过来。
    这一次，因为他朋友阿钧，骚扰他同事阿婉，两人聊三个小时，结果，阿婷一直在给他电话。
    他不想过多解释，于是对阿婷撒了他们认识之后的第一个谎。
    他感觉这个女人太神奇，难道她具有异能？
    他摸着黑，开着三轮车，拉着象草回家，月亮已经升起来。
    他想起阿婷给他托梦说的话，如果知道你在撒谎，我一定会杀了你。
    再联想到异能，他还是有点瑟瑟发抖，会不会有一天，死在这个女人手上?
    到村口的时候，路遇一个老人，八十多岁，叫阿银。
    阿银有四个兄弟，阿金，阿银，阿财，阿宝。
    因为阿宝这个名字好听，后来有个孩子，也起名叫阿宝，年龄和阿炳差不多，是阿炳同学。
    村民就称呼阿银的弟弟阿宝，称呼阿炳的同学也叫阿宝。
    如果两个人都在场，就叫老阿宝和小阿宝，以示区分。
    阿炳说，银大爷，天黑了，你这么刚强，去哪去。
    阿银说，走亲戚才回来。
    阿炳说，银大爷，路不好走，走慢点。
    阿银说，你是哪个？
    阿炳说，我是炳娃子，你小时候还抱过的。
    阿银说，炳娃子，你不是在广州吗？
    阿炳说，是的，我在广东深圳，和广州就几分钟。
    两人说着闲话，告别。
    阿炳回到家。
    农家小院，月夜，炳父和炳妈，都没有动筷子，等着他吃饭。
    阿炳说，阿强把他叔叔的牛闹死了。
    炳妈吃惊的说，那呃。那呃，是襄阳人表示吃惊的话。
    炳父说， 那大几千块钱，又没有了。
    炳妈说，阿强这娃子，这么不小心。
    阿炳说，他婶娘说阿强是故意害他的。
    炳妈说，阿强这娃子，怎么会害自己叔叔的牛。
    阿炳说，阿强的妈和他婶娘最近在闹意见。
    炳妈说，闹意见，阿强也不会去毒他叔叔牛。
    炳父说，没有牛也好，现在都用收割机，牛没有以前那么金贵。
    阿炳说，小时候，牛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炳父笑，你小时候，我才是家庭的顶梁柱。
    阿炳说，我刚才碰到阿银了。
    炳父说，啥时候的事情？
    阿炳说，就刚刚，走在村口，他在路上走。
    炳父说，不好，他已经病在床上好多天，怎么可能在路上走。
    炳妈说，不好，烧点纸给他。
    新街村，流传着一个事，如果谁家， 有病人躺在床上，你在路上碰到他，那是他要死之前，灵魂先出窍，谁碰到，谁有灾难。
    阿炳读过书，不相信，但是炳妈相信。
    于是，炳妈找来冥纸，在屋后头烧起来，乞求阿银放过阿炳。
    有时候，时间是一天一天过的，有时候时间是一秒一秒过的，看个人感受。
    七月十二，平地木，冲龙煞北，司命。
    凌晨七点钟，村里传来鞭炮声。
    炳妈出门，村里各家门口，已经站出来几个好奇的妇女。
    有人说，阿银走了。
    炳妈吃惊，她没有说，阿炳昨天见过阿银。
    此时，阿炳还在凉床上睡觉。
    炳妈看阿炳，还在呼吸，肚子一鼓一鼓的，遂准备早餐。
    吃完早餐，阿炳又睡懒觉，睡到十二点，又吃饭，吃完十二点半，精神饱满，提着三把洞箫，朝着童年放牛的地方，彭沟水库，走去。
    路过村里的罗奶奶家门口，罗奶奶说，阿炳，你去哪？
    阿炳说，去彭沟水库抽水台，以前在那放过牛。
    罗奶奶说，正当晌午，那些地方很孤，一个人都没有，不要去。
    远怕水，近怕鬼，在那个地方，只能听到，不规则的雀子叫咕咕咕_咕，前面是标准的三连音，加一个四分音符。
    阿炳感受到丝丝恐惧，怕怕怕_怕。
    村里刚走了个老人。
    万一走着走着,那个地方，无端多出一个破庙，该如何是好，进还是不进？
    阿炳本是怕鬼的，初中学习化学后，知道世界是物质的，然后就不再怕鬼。
    敢一个人在洼里穿，就算遇到鬼火，他也知道，那不过是，磷化氢ph3自燃罢了。
    再后来，阿炳越来越唯心，已经不怎么相信，这物质世界，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有神灵，在第四维度，盯着众生。
    阿炳看着罗奶奶家的树上的雀子窝，发着呆。
    罗奶奶这么一说，他心生恐惧，去，有点怕，不去，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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