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意不可违

    北凉富庶,可惜先帝在位期间,无心朝政,国事一再荒废。
    萧鹤野一边为先帝献上美人,巧言令色哄得先帝服服帖帖。
    一边又在背地里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干的都是些陷害忠良,欺压百姓的事情。
    先帝善妒,虽然宠爱周庭樾,但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势力和名声太过强大,危及自己的地位。
    先是将他送去青云观待了几年,美其名曰让他修身养性。
    后来又将周庭樾送去了姑苏的博文书院上学。
    等周庭樾学成回宫,先帝又随意将他调去了南疆的营地里磨炼。
    先帝所做的一切,目的其实再明显不过,虽然这个皇位早晚都是周庭樾的,但他还想多坐几年。
    先帝的私心,是希望在自己退位之前谁都不要威胁到他的皇位。
    所以这么多年来,周庭樾在朝中势力单薄,母后沈氏那边更是半点也靠不住。
    周庭樾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好在镇守南疆的宋小将军宋允骞,与周庭樾相交多年,算得上是个值得信赖的挚友。
    如今周庭樾刚刚继承皇位,又逢多事之秋。
    萧鹤野虽然表面上对他这个新皇帝客客气气的,可周庭樾心里也清楚,这些……不过是假象罢了。
    在北凉,谁人不知他的野心呢?
    萨罗大师被接进宫里后,占卜问卦,推算出了周子期的命格。
    天煞。
    大凶之兆。
    显然,周子期的命格与先皇太子极为相似。
    萨罗大师当即回禀了皇帝和太后,让他们及早做定夺。
    北凉信奉天道,顺应天意。
    皇室,朝臣和百姓皆如此。
    萨罗大师更是深得人心,世人都把他说出来的话奉为真言。
    而这一切,都是先皇太子那件事情之后,人们才开始慢慢觉悟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人人嘴里都爱讲那一句。
    “天意不可违。”
    *
    萧鹤野下早朝回来的时候,苏媞月已经在夜阑阁等了许久了。
    虽然天气渐暖,但夜阑阁还是烧着小火炉。
    苏媞月就坐在窗边的长椅上,独自烤着火在等他。
    萧鹤野进了屋,望见她在,眼尾轻扬。
    脱下身上月白色鹤氅,然后又走去盥洗室不紧不慢的洗干净了双手。
    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深灰色手帕,反反复复将那双白净整齐的手指一一擦干。
    他阔步走向苏媞月坐着的长椅边上,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尖,语气懒懒散散的:“娘娘,这么早就过来我房里,是想我了……还是又来和我谈条件的?”
    谈条件?
    谈什么条件?
    他脑子里莫不是想着,苏媞月天天找他谈条件,然后让他为所欲为吧?
    苏媞月摇了摇头,严肃的说:“我有话想问萧掌印。”
    “哦?”萧鹤野笑了笑,伸着长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脊背微微靠在长椅的靠背上,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苏媞月:“萧掌印……这是何意?”
    “过来让我抱抱,否则我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
    他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萧鹤野似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占她便宜的机会。
    帮大忙就贪图她的美色,现在就是动动嘴皮子回答几个问题,居然也要抱抱才行了?
    闻言,苏媞月只得挪着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
    萧鹤野低着头,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拥入怀里。“娘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苏媞月道:“今日早朝,你们商榷周子期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嗯?”萧鹤野有些意外,他问苏媞月:“娘娘,这朝中之事,如今你也感兴趣了?”
    后宫不得干政,是北凉列来的规矩。
    “这……这也算后宫之事吧?听闻太后好像也插手这件事了。”
    萧鹤野道:“嗯,这么说也有道理。娘娘,这周子期运气不太好,可能要被送出宫去。”
    “萨罗大师的预言我也听说了一二,萧掌印当真信有命格这种说法吗?”苏媞月靠在他怀里,咬着手指问。
    萧鹤野勾了勾嘴角,垂着眼默默看着她咬自己的手指,眼底流淌着柔柔的情愫:“萨罗大师的占卜之术,神机妙算,洞察先机。在北凉,人人对此深信不疑。我信或是不信,这很重要吗?”
    苏媞月点点头,一脸澄澈,认认真真的道:“当然重要了,别人不在乎,可我在乎掌印是怎么想的。”
    萧鹤野低着头笑了笑。
    这句话,他倒是挺喜欢听的。
    “娘娘,我自然是不信那些的。因为……只有弱者才会把诸多的不顺和厄运推到别人的命格上。他们没本事改变那些已经发生或者是即将发生的不幸,所以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而那个理由,就是萨罗大师口中的天意。”
    萧鹤野继续说道:“世间事,皆掌握在自己手中,命格如何,也该由自己本心而定。弱者顺应天意,而强者……就算逆天而行又如何呢?”
    苏媞月听他说完,一脸敬仰的望着他:“既然萧掌印也觉得命格这种说法有悖常理,那你是不是也觉得应该将周子期留在宫里……而不是逐出宫去?”
    萧鹤野摇头:“娘娘,今日在早朝上,除了皇上,没人想要把周子期留在宫里,包括我。”
    “哦……差点忘了,你父亲好像和皇上意见一致。”
    苏媞月蹙着眉:“掌印的意思是,除了皇上和我父亲,人人都觉得萨罗大师说的有理?”
    “确实如此。你父亲……好像总喜欢和我过不去呢。”萧鹤野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的,可苏媞月听了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
    萧鹤野向来记仇,她是知道的。
    可是父亲向来清廉自守,不畏权势,和萧鹤野这样的大奸臣简直势同水火。
    苏媞月夹在两人中间,很难两全。
    上次苏媞月的父亲弹劾萧鹤野,差点被关在镇抚司出不来。
    若不是苏媞月低声下气的去求萧鹤野,恐怕后果难料。
    还是得找机会,好好与父亲谈一谈,这个户部尚书的职位还是早日辞掉的好。
    多留一日,恐怕早晚会成为萧鹤野的眼中钉。
    苏媞月顿了顿,说:“先帝子嗣单薄,皇上顾念兄弟情义,不忍将周子期送出宫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掌印为何?你明明就说萨罗大师的话不可全信……为何还是不想周子期留在皇宫呢?”
    “娘娘……我只是顺势而为。其实周子期留不留下与我并不相干,我倒是无所谓。”
    这句是真话。
    如今这宫里已经够乱了,越混乱,萧鹤野就越满意。
    眼下这种形势,太后和皇上的日子只会火上浇油,一点也不会好过了。
    他还需要做点什么呢?
    呵……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了。
    萧鹤野只需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宫里乱成一团,然后看着北凉乱成一盘散沙。
    “说起皇帝的子嗣……有件事,萧掌印知不知道?”苏媞月想起昨日太皇太后说的那件事,突然想问问萧鹤野,或许他也知道些什么。
    萧鹤野问:“何事?”
    苏媞月道:“关于先皇太子,周煜衡的事情。萧掌印可知道一些?”
    一听到“周煜衡”这三个字,萧鹤野眉梢蹙了蹙,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他仔细打量了一遍怀中的人儿,手指缠着她肩上的青丝,绕了一圈又一圈。
    萧鹤野想了想,慢吞吞的道:“好像没什么印象……娘娘说的莫不是我入宫之前的事情了?”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太皇太后说这件事并不算什么秘密,北凉很多人都知道……我就是想问问掌印,你是否知道一些?”
    “那我再仔细想想……”萧鹤野故意揉了揉太阳穴,装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娘娘说的可是那位被贬为庶民的先皇太子?”
    “正是他!”苏媞月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和萧鹤野面对面,一脸认真的问:“关于那位先皇太子,萧掌印知道些什么?”
    萧鹤野道:“听我义父说过一些。先皇太子五岁被贬出宫,在九天雪山上的三清观待了七年,后来听说那座山发生雪崩,无人生还。”
    “也就是说,被贬那位先皇太子,十二岁就被埋在雪山之下了。”萧鹤野说的极为平淡,像是再讲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那样。
    他还说:“不过两年前,皇宫又派了一些人手去九天雪山,在半山腰重建三清观。看来……周子期应该也会被送到那里。”
    苏媞月越听心里就越难受,无论是关于先皇太子,还是周子期。
    这样的做法,始终太过残忍了。
    命格也好,命数也罢。
    一个孩子的出生和存在,对于北凉的前程未来,难道就真的这般影响巨大吗?
    “可周子期刚刚出生,去那种地方无异于让他去送死。”她声音有些颤抖,这种无力感,是因为同情和无奈。
    萧鹤野却说:“所以,太后的意思是,等周子期满月后,让丽太嫔也跟着一起去三清观,这样也好照顾孩子不是?”
    他笑了笑:“太后果然仁慈。”
    仁慈到,把周子期往火坑里推不算,还要把丽太嫔也一起推进去。
    这意图就是想让那娘儿两死的干干净净。
    苏媞月垂着眼,小声呢喃:“这就是说,还有一个月。”
    “嗯,还有一个月。”
    皇上仁厚,萨罗大师这种说法自然是说服不了他的。
    可皇上如今在朝中势单力薄,命格这种说法也是北凉原先就有的传统。
    他若是一意孤行,只怕处境会更难看。
    一个月。
    就看周庭樾如何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之内,想出办法解决周子期这件事情了。
    “娘娘想问的都问完了?”萧鹤野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低声道。
    她乖巧的点点头。
    “梦雪姬今日离宫。虽然先帝丧期未过,但皇上念及她还有两个孩子在宫外,便破例先行放她出宫了。”
    “真的?这么快!”苏媞月忍不住惊呼出声,眼睛也瞬间亮起来。
    “娘娘要不要去送送她?”萧鹤野问。
    “不必了,那种分离的场面太让人难受了。这原本就是好事,如果我真去了……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水,反倒让梦雪姬会觉得我矫情。”
    萧鹤野笑着说:“若不是你,她可没这么好的福气。娘娘做好事不留名,真想当活菩萨了?”
    “少管我?我乐意……”苏媞月眯着眼睛,一脸得意的睥着他。
    见她心情大好,萧鹤野得寸进尺:“你乐意什么?乐意跟我睡,还是乐意帮别人求情?”
    “嗯?”他从喉咙里哼出声音,紧接着把那具小小的身影搂进了自己怀里。
    苏媞月手指捏成拳,重重的打在他胸口上,娇嗔道:“孟浪……”
    再想打第二次的时候,却被萧鹤野宽大的手掌死死握住了那只纤细白嫩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的一抹冰凉,让苏媞月忍不住想起了雪。
    冰雪。
    终年不化的雪山。
    还有萧鹤野身上异于常人的冰凉。
    她仰着头,蹙着眉,清澈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萧鹤野望了好一阵,没来由的问了句:“若是,萧掌印出生皇室,也被萨罗大师预言,说你就是天煞。掌印会怎么办?”
    萧鹤野一脸寻常,眉眼和面部让人察觉不到一点端倪,他攥着苏媞月的手腕,放到自己嘴里。
    不轻不重的咬了咬苏媞月的手背,然后不以为然的道:“娘娘难道不觉得,我本就是天煞吗?”
    苏媞月瞪大了眼睛,显然被他这个回答吓到了。
    萧鹤野笑了笑,接着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世人皆说我为天煞,说我与国之气运相克,人人想置我于死地。”
    “我会怎么办呢?”
    萧鹤野冷笑了两声,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死了,他们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是我若侥幸逃过一劫,他们全都得死……”
    “娘娘,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苏媞月怔了怔。
    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问一个邪魔,好像挺没道理的。
    还好,萧掌印没有出生皇室。
    还好……她刚才所说的也只是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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