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后娘娘把董鄂妹妹分在了哪处居所？ ”敬妃眼下是有着协理六宫之权的人，自然得是她出口来把这话给接下去。
    “董鄂妹妹好福气，皇上指了上下天光给她，还特意赐下封号“柔”。待回了宫，就搬到齐妃长春宫的东偏殿去。齐妃，你也是伺候皇上的老人儿了，以后柔常在可就是你的宫里人，你必得好好教导啊。”
    （不要和我说避讳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来那么多了封号了。就先这么着了吧。）
    “这上下天光就在后湖边上，两层小楼面对着整个后湖，是沿用了北宋文豪范仲淹的传世名作《岳阳楼记》，‘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而建。何况中秋佳节也快了，整个圆明园里，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这上下天光更好的赏月之处了。”欣贵人自小生长在蜀地，身上有一股子别的女子没有的泼辣劲儿，说话也从来都是快人快语。
    “柔妹妹确实好福气，看着就很面善，就是总觉得有些眼熟。”齐妃看着这即将成为自己宫里人的女子，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碍着对方是这样好的出身。若是自己能和她关系亲近起来，说不定她还愿意帮上自己的三阿哥一把……故而现在正是个留下好印象的时候，也是热络地搭上了话。
    “齐妃可真是，怕是上了年纪眼睛都不好了不成。眼前这不就是现成的，这新来的柔常在和莞嫔倒是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的，怕是以为甄家送了两个女儿进宫吧。呵！可真是大方呢！”年世兰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剥着一颗紫莹莹的葡萄，隆起的腹部格外明显，享受着颂芝扇出的习习凉风。她今日心情非常不好，好好的生日原本只想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结果还要被人叫出来应酬这些故意来看她笑话的人，满腹怒火正无处发泄。反正自己家里都成了这样，她也不怕这几个人让父兄再参她一本。
    “年嫔，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本宫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柔妹妹新近入宫，你可别失了礼数，丢了宫里老人儿的脸面。”齐妃为了在柔常在面前树立起自己的威名，倒是一反常态地勇猛了起来，努力地和年世兰呛起了声。
    “是啊，柔常在住在你齐妃的宫里，你可得好好教导。不过可别教了她什么，被翻了牌子一起用完了晚膳，还能让皇上去了别人宫里的方法。柔妹妹年纪还小，脸皮薄，只怕是还不适合学习这些吧。”
    “咳……咳咳……”齐妃在嘴皮子上本就不占什么便宜，脑子也不算灵光。被年世兰这么一怼，倒是说不出话了。她只能用帕子捂住嘴，装作犯了咳嗽，说不出话来。
    “年嫔娘娘说的有理，皇后娘娘端庄持重，齐妃娘娘恭顺有礼，年嫔娘娘爽利明艳，都是嫔妾要好好学习的。嫔妾初来乍到，自然有许多的不足，还望各位姐姐不要嫌弃嫔妾愚钝就是。”
    虽然被连带着嘲讽了，可是柔常在倒是没有生气，仍然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这样的语气下，饶是年世兰，都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只不过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莞嫔，看来你这位妹妹和你一样，嘴皮子功夫了得啊。”
    “年嫔娘娘说笑了。”甄嬛眼下也是有了接近六个月的身孕，“本宫这辈子怕是没福气有这么好的亲生妹妹。不过说起来，本宫和柔妹妹长相上也确实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天赐的缘分。本宫现下有身孕不便走动，妹妹的上下天光就在本宫的杏花春馆旁边，得空时记得多来本宫这坐坐，也算是加深下咱们的姐妹情谊。”
    “莞嫔娘娘盛情邀请，嫔妾却之不恭，定然如约前往。”柔常在董鄂清儿转头对着甄嬛甜甜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甄嬛看着这张和自己略带相似的脸，也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黛玉冷眼看着这些人之间的唇枪舌剑，只觉得脑袋里都像钻进了几只蚊子，一直在嗡嗡嗡的，于是拽了拽旁边敬妃娘娘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敬妃娘娘看了一眼黛玉略带委屈的眼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偷偷用手指指了指黛玉，嘴型明显说着“你啊你”，然后就出声扭了一下话题。
    “皇后娘娘今日邀请咱们众姐妹听戏，还是在这新建成的清音阁中。早就听说这清音阁在建成之际就用了些特殊的法子，让这台上的声音可以环绕全场，余音不绝，就算是坐得再远也可以字字清晰。全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妾才能有这样的耳福，不知娘娘今日准备了什么戏？”
    “敬妃说的是，看看本宫，把今儿的正事儿都给忘了。江福海。”宜修原本看她们吵架的样子正看得起劲，这被敬妃突然打断有些意兴阑珊，不过还是很好地掩藏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把手往旁边一伸，江福海连忙把戏单子送到了她的手上：“请皇后娘娘点戏。”
    宜修倒是没有接过戏单子，“本宫就喜欢一本《劝善金科》，再点一本《瑶台》就是了。”
    “娘娘仁心善行，恰如瑶台慈母，福泽天下。”虽然和宜修之间隔了三阿哥的事儿，可齐妃心里也知道，自己到底是靠着宜修才能从府邸里名不见经传的小格格走到今日的位置上。如今三阿哥在宜修手里，自己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
    黛玉听到齐妃的这段，忙装作喝茶把自己快要笑出来的脸藏在了茶碗的碗盖后面。这《瑶台》出自《南柯记》，讲得明明就是富贵一场转眼成空的故事，主人公也在最后领悟了四大皆空的佛理立地成佛。这戏中的瑶台指的不过是一处给公主避暑的宫殿，哪里来的慈母？
    果然说，沉默是金才对，不懂装懂贻笑大方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在笑话自己什么。
    不过这《劝善金科》……黛玉瞄了一眼年世兰，只怕也是别有深意啊。
    这时，皇后说了一句话，倒是让黛玉在这夏日炎炎的午后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