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所谓:没落之桥 > 第3章 间章(六):燃烧殆尽

第3章 间章(六):燃烧殆尽

    如果你的过去一直活在谎言与虚假中,你是否还会愿意为了那飘渺的未来而燃烧自己。
    钱唐对于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清晰,他只是依稀记得那里的树会和着风的歌唱起舞,那里的小溪也会潺潺的流动。
    后面一辆灰白的汽车来到了这里,将年幼的钱唐带走,也顺便燃烧了钱唐对这里最后的记忆。
    钱唐到了所谓的大城市,在这里他看见了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见的繁华,在这里体验了无数人想都想不到的生活。
    这个来自农村的少年曾经清澈的双眼在这一刻染上了一些金晕,他开始享受这些生活,他开始渴望这些生活。
    钱唐开始和他的父亲学习所谓的礼仪,他衣着考究,言语谦和,他开始向父亲口中的“大人物”靠拢,他开始逐渐习惯将自己包装,他开始试图掩盖自己和这个圈子不相合的过往。
    钱唐在这样的生活中选择了迷失,而每当别人问起他的过去时钱唐则会将其搪塞过去。
    钱唐也明白这样说不对的,他也知道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不是他应该选择的,但对于一个刚刚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孩子,这样的生活是他无法拒绝的。
    这就是对钱唐有所了解的人眼中的钱唐,一个丑小鸭因为还不错的运气而变成天鹅的故事,只是这只天鹅似乎没有变成天鹅的自觉罢了。
    但这真的是钱唐吗,真的是那个眼中曾经有着星光的钱唐吗?
    这个故事对于钱唐本人来说或许会有另一个版本。
    对于钱唐来说他上那辆灰白汽车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对所谓大城市的向往,仅仅只是对家庭这个概念的向往。
    他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他在这个小农村里由一个保姆养大,而保姆带给他的也从来不是什么爱的概念,她只是保证钱唐能够顺利的活下来,仅此而已。
    对于家人,钱唐一直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渴望,每当他看见孩子和父母在一起欢笑时他总会不自觉的感到神伤。
    所以当那辆灰白汽车来到这里时钱唐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上了车,什么大城市的繁华,什么对生活的向往。
    钱唐只是渴望在满是雪的寒冬,得到一个来自家人温暖的拥抱。
    钱唐是幸运的,在他到达钱家时他得到了整个钱家的欢迎,父亲结实的臂膀挽着钱唐向前,母亲温柔的注视着钱唐,似乎有些责怪父亲的用力过大。
    这一切对于钱唐这个孩子来说就像是一场梦,美好的过于奇幻,美好的不愿意醒来。
    “如果这一切没有在我的人生中存在过,那该多好。”从来没有向神明许愿的钱唐在那个梦醒的夜晚第一次向神明许下了愿望,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获得过光明。
    那个夜晚钱唐看到了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他在偶然间听到了父亲与他商业伙伴间的谈话。
    在谈话中钱唐终于了解到了自己的故事:
    在这个财团和政府共治社会的时代,每一次的财团换位都意味着一次权力与秩序的迭代,新上位的财团首位往往会对上一代的财团治理者下手来确保自己对财团绝对统治,这已经基本上可以被确认为财团内部的一个潜规则了,而钱家作为社会最上流的财团之一自然也不会例外。
    但当代的钱家家主却不这么想,他不甘心,不愿意自己打拼了一辈子的钱家最后拱手让人,于是这位钱家当代家主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他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乡村,然后花钱将附近的人全部收买,让他们孤立钱唐,使钱唐的童年生活在昏暗的的孤独。
    这时候自己再去接他回来,告诉他这是你的家,给予他最好的生活,给他最温暖的家庭,只要这样钱唐就一定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童年不幸福的人往往需要用自己的余生来治愈那短暂的十年。
    因此钱父相信,只要他将钱唐的童年用阴影覆盖,那么只要自己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给予他温暖,那么自己就可以永远的掌握自己的财团,自己就可以永远做钱家的主人。
    在那一天钱唐的世界轰然倒塌,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父母会先抛弃自己再重新将自己找回,为什么小时候不管自己如何的努力去交朋友却总是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
    原来啊,原来自己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剧本,自己只是活在父亲为自己安排的故事里,自己的过去充斥着谎言与欺骗,自己的现在依然满是虚假。
    钱唐逐渐明白了一切,他想反抗,但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反抗,他想挣扎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似乎也逃不开这既定的命运。
    或许只有死亡才会为钱唐这荒谬的一生带来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解脱。
    钱唐知道死亡或许是一种非常懦弱的选择,但除此之外钱唐没有选择。
    过去的不幸或许可以靠未来给予弥补,但如果你的过去尽是虚假甚至你的未来可能也是一片虚无,那又该如何。
    钱唐走上了那个男人公司的天台,在那里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风景。
    “如果你都有勇气选择死亡,那你应该也应该有勇气继续活着。”
    在距离死神只有一步的距离,钱唐被带给他“真实”的女孩救下。
    那时的钱唐不明白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那个夜晚他丢下所有,独自走向黄昏。
    却在看到黄昏的前一刻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拽走,让他面向另一边的黎明。
    “为什么拦我,我的过去尽是虚假,我的现在没有意义,我的未来更是一片虚无,我又有什么活着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经历了什么,但你的现在又怎么可能没有意义。”
    “你什么都不明白,我的人生就是被虚假和谎言欺骗,我从为经历过任何的真实。”
    “你说自己没有经历过真实,那现在的触感又是什么,那我和你又是什么,我不认识过去的你,更不了解今天以外的你,别再向前了,从今天起我带给你‘真实’。”
    少女一直紧紧的抱着少年,确保他不会再往前走向天空。
    而少年呢?
    他已经停下了自己的行动,只是茫然的思考着什么。
    原来这个少女不是来找自己的,她只是偶然间路过了自己而已。
    钱唐没有再选择死亡,他和少女成了最好的伙伴,少女的名字是凉漪,一个很美的名字。
    正如凉漪说的过去或许满是虚假与错误,但至少现在确实存在,自己已经找到了“真实”。
    命运或许对于钱唐来说反复无常,但每当他站在凉漪身边时那份安心确实一直存在。
    那个夜晚钱唐确实已经死了,是凉漪给了钱唐全新的生命,没有面具,没有谎言,没有虚以委蛇。
    然而兴许是神明听到了钱唐的愿望,他像是开玩笑般的实现了它。
    那个夜晚钱唐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凉漪,在飘着小雪的夜晚,那一抹红色显得是如此的突兀,就像是命运又一次在钱唐的人生中溅起了一点涟漪。
    “你不是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吗,我替你做出了选择。”
    父亲从钱唐的身边走过,恶魔般的低语在钱唐的耳边响起。
    是他,又是他,还是他。
    自己的过去已经被那个男人夺走,自己的现在依旧被那个男人掌握,现在就连自己的未来他也要毫不在意的毁灭。
    我要毁了他,我要让他给我的一切陪葬。
    钱唐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沉的夜发出了嘶哑的吼叫。
    他背过身去,右手紧紧的握拳,下一秒他冲了过去,一拳将那个男人击倒。
    钱唐看见了那个男人眼里的惊诧,原来那个总是觉得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男人也会露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看起来这件事不在你的剧本里面啊。
    在打完一拳后钱唐走向了凉漪的身边,无声的守在那里,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无数的保镖也在这一刻反映了过来,他们赶忙向钱唐的方向跑起,很明显来者不善。
    “再等我一下,凉漪。”
    钱唐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卸下了伪装,他不怕死一般的冲到了人群里。
    那个夜晚,有人浴血重生。
    凉漪的命终究还是保住了,但却再也醒不过来,钱唐还是没有和钱家彻底闹掰,他还要待在这里。
    那个夜晚接走凉漪的不是救护车,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只是出现就让钱家没有再对钱唐出手,那个男人告诉钱唐:
    “你应该毁灭的不是钱家,而是滋养出钱家的这个社会。”
    “但我应该怎么做才有机会毁灭这个社会。”
    “两年后,我给你机会。”
    钱唐选择了隐忍,在第二天向自己的父亲道歉。
    自己连死亡都不再恐惧,还在意这些吗。
    带着这样的心态钱唐又是过了两年,而那个男人也是如约上门。
    他向钱唐简单的示意了一下之后,直接登门拜访了钱唐的父亲,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反正结果便是钱唐将要入学国立教制高中。
    看两人的表情似乎都很满意这次的结果,看起来进入这所学校便是自己的机会。
    “能告诉我为什么进入这所高中会是我的机会。”钱唐坐在一个病床旁,右手轻轻的握住女孩的手。
    “在那里,你将再次蜕变;出来后,你的父亲也将再也没有机会控制你,而且你将会替代你的父亲。”那个男人回答了钱唐的问题。
    “······好,你能帮我照顾好她吗?”
    “没问题。”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为什么要帮我吗?”
    “我帮你是因为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世界,”那个男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叫苏薄,一个教育家。”
    苏薄吗,钱唐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女。
    “钱唐,如果你依然无法释怀你的过去,那就将它燃烧殆尽,然后······”那一夜少女躺在血泊中拼尽全力也没有把话说完。
    “然后再带着这些燃烧过的飞灰走向自己期待的明天。”
    凉漪,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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