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行业的地方，也有江湖。
    葛小桓听过王家兄弟，却不在庄宅牙人这个行当。
    “卫大人，你听说过香腮湖上的生意吗？”
    “不止听说，昨晚刚从那回来。”
    卫昭听到香腮湖三个字，一下想到了昨夜赵幼朗登揽雀舫的过程。
    一上船，就有人带着他们直奔船舱。
    他跟揽雀舫的老板熟识。
    王大跟香腮湖有关系。
    粉衣女子刺杀赵幼朗。
    几条信息放在一起，卫昭已经猜到了王大是做什么的。
    赵幼朗花重金收买自己，是怕自己查到王大为他做下跟香腮湖有关系的事？
    葛小桓却是微微一愣，转而冷笑，“卫大人从九品狱吏一跃成为七品兵马使，这是大喜事，是该去那地方庆祝庆祝。”
    “王大是不是暗中做着给画舫送给女人的生意？”
    “是。雍京再大也有限，南城十坊牙人私下会划分地盘。王大的人借着牙人名义，走街串巷，为香腮湖上的画舫物色姿色出众女子。”
    “揽雀舫的女子，确实有几分姿色。”
    昨晚在他身边服侍喝酒的女子，以及那些舞姬，姿色在平均水准之上。
    “卫大人看了得了皇帝老儿不少赏赐，居然能上揽雀舫。”
    “葛小桓，这里可是兵马司，注意点措辞，我倒是无所谓，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会很麻烦。”
    葛小桓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卫昭。
    “到那时候，卫大人只管与我划清界线便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大人您。”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意？”
    “不敢，您是小姐的恩人，我答应小姐帮你，就绝对不会食言。但是卫大人，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跟着你，只限于你在南城兵马司做副指挥使，一旦卫大人升官，或是离开这里，我不会再跟着你。”
    卫昭问道：“你是怎么答应谢月华的？”
    “小姐说你现在是南城兵马司副兵马使，我熟悉南城和宣北坊，让我帮你。”
    卫昭面带笑意。
    葛小桓找起了谢月华语言中的漏洞，他对自己去揽雀舫很不满意呐。
    他肯定想不到，自己昨晚经历了什么。
    以后还得带着他在身边做事，让他误会不好。
    卫昭刚要解释，丁望进门了。
    “卫大人，仵作验尸结果出来了，您什么时候去看看？”
    “现在去。葛小桓，跟我走。”
    葛小桓横眉竖眼，跟在卫昭身后。
    兵马司处理身份不明的尸体，有一套自己的规则。
    尸体不可能一直停放在兵马司。
    若是当日没有人报家人失踪，仵作验完尸，会将尸体特征、死亡时间、死亡原因等细节，一一记录，以备日后查阅。
    兵马司虽然归兵部管辖，实际上和兵部的人打交道不多。
    反倒是顺天府、六扇门、执剑人这些，时常会来兵马司。
    卫昭见到仵作时，他们已经把两具尸身情况登记完毕。
    “这两人是怎么死的？”
    仵作上前道：“被人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
    “死者只有喉咙处有一道剑伤，异常细小，像是柳叶割开的。”
    “杀死他们的，是个高手？”
    “不止是个高手，剑法非常厉害。”
    “两人死亡时间呢？”
    “子时与丑时之间半刻钟以内。”
    卫昭想了想，那会儿就是自己回家的时候。
    他在路上听见过丑时的打更声。
    这两人难不成真是来杀自己的？
    如果是，又是怎么死的？
    “卫大人，尸体怎么处理，您可有吩咐？”
    “没有，按你们正常流程处理吧。”
    离开验尸房，卫昭问丁望道：“有没有打探到两人身份？”
    “大人，他们身上东西被巡捕营那群人扒了个干净，除了夜行衣，什么都没有剩下。身上也没有特殊标记，无从查起。”
    “我知道了。孙副使什么时候回来？”
    孙副使，孙洪。
    他放走了王大这事，卫昭肯定要问问。
    “三天后。”
    卫昭回身看了葛小桓一眼，“他叫葛小桓，以后会跟着我，算我名下番役，你带他去找吏目入册。我去换衣服，等会儿在门外等你们。”
    不久，卫昭和葛小桓走在崇宣大街上。
    卫昭要去寻找王大一伙人，葛小桓说他有办法。
    两人都没穿官服。
    丁望穿着官服，被他留在兵马司。
    理由则是避免打草惊蛇。
    “葛小桓，你是不是对我去揽雀舫有意见？”
    “小人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我又不是看不到。老实说，如果不是谢月华的命令，你是不是已经走了？”
    葛小桓短暂沉默。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不过还是得告诉你，昨晚我去揽雀舫，是有人请客。”
    “请客？”
    “户部蓟州清吏司赵大人家的公子，赵幼朗。一起的还有两位，一个姓卢，一个姓梁。姓梁那位，应该是巡城御史梁大人的公子。”
    “姓卢的是兵部武库司郎中儿子，叫卢荥。”
    卫昭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杀的员外郎，就是兵部武库司的人。”
    “不是，你怎么知道那位卢公子就是卢荥？漓州卢家是五姓七族之一，在朝中为官的不少。”
    葛小桓解释道：“赵幼朗请客，多半是因为你家宅院的事。他在户部有关系，能解决房契盖章问题。梁公子和卢公子，处理可能报官的人，巡城御史和兵部，都是兵马司上头的人。”
    “说的在理。”
    葛小桓分析问题的能力，的确很出色。
    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卫大人，你昨晚去了揽雀舫，回来时走的是永安街？”
    “嗯。”
    “那两个死者？”
    “要不是谢月华说过你以前的事情，我真的很难相信，你只是乞丐出身。”
    葛小桓冷着的脸好了很多，“一个人想要好好活着，总要多长一个心眼。”
    “你已经不是一个心眼的问题了。我也怀疑那两个使暗器的，是来杀我的。”
    卫昭把昨夜揽雀舫发生的事告诉葛小桓。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
    但那两人为什么会死，他们没有头绪。
    有一种可能是粉衣女子赶回来，但概率很小。
    她们说过，没有人接应。
    四人中，还有一个女子，是个累赘。
    午后，葛小桓带着卫昭来到南城一处集市。
    集市很热闹，摆摊卖东西的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王大住在这里？”
    “不是，我找一个熟人，他知道王大在哪。”
    葛小桓带着卫昭穿过闹市，来到一个算命小摊前。
    算命老头是个瞎子，盘腿坐在竹椅上，摇着一把蒲扇。
    他身旁，站着个小童，十多岁的样子。
    “两位想要算什么……”
    “师父，是葛大哥。”
    “啊？是小桓啊，好久没见你，听说你做了几件大事。”
    “温先生，你别开玩笑了，我来是想打听一个人。”
    “老规矩？”
    “老规矩。”
    “说吧，打听谁？”
    “王大和王七兄弟二人，现在何处？”
    “在地下呢。”
    “死了？”卫昭忍不住问道。
    “是的，死了。王大王七，还有手下几个人，昨夜死在赌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