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兄长！你不配！”
    褚莱话音落下，房间内立刻传来一声压低的怒吼，旋即伴随着一道咔嚓声，房门大开，露出内里的幽黑，而在这黑暗中，快步走出一名体型庞大的身影。
    这人影很高大，完全近乎七尺，每一步落下，地面灰尘都会震荡一下，直至完全走出后，月光下，能看到这是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身穿一身华贵服饰，胸襟处绣着一圈紫金花，中央有金色丝线点缀的‘百里’二字。
    他走到褚莱前方，停下脚步，庞大的身子像是一个巨人在凝视着地上的蚂蚁，完全阻隔了投射下来的月光。
    褚莱望着这名男子，神色内有了一些追忆，表情却是有些凄苦，沉默半晌，还是继续出声。
    “此子若只是寻常之辈也就罢了，我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才一余载的时间，却是从当初随意可以拿捏的小角色，成长到了如今我面对他时，都会有一点惊心之感……”
    “这就让我不得不多想，若是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是不是就能看破我的隐藏了？那么到时我必死无疑！”
    “兄长，我不想死啊！”
    说完心里的话，褚莱苦涩地低下头。
    “不想死？你的死活与我何干？”百里禅冷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若不是答应了父亲，我早就一掌拍死你了，怎么会留着你！”
    褚莱低垂的眼中闪过一道冷意，转瞬即逝，他平息了一下心绪，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低声说道：“我若是死了，恐怕兄长也脱不了身吧？难道上清宗会相信，堂堂百里城主的弟弟加入了祈仙教，身为兄长会不知道？”
    “百里褚莱，你在威胁我？”
    听了这话，百里禅眼眸一紧，身上的气息瞬间散发开来，朝着褚莱狠狠压了下去，令其如同遇见强大凶兽般，只觉自己格外渺小，好似下一刻就会被这头凶兽给活活吞吃下去。
    但就是如此强大气势压迫下，褚莱仍是死死咬牙，看着百里禅，哪怕嘴角溢出了血，都不肯移开视线。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不知过了多久，庞大威势收敛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声音在褚莱耳边响起。
    他沉默着抱拳一拜，身形一闪，立刻消失在此地。
    百里禅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不一会，手中出现一枚玉简，里面有宋启明在泗水城的各种信息，而后玉简灵光一闪，瞬间化作了粉碎。
    “杀了此人！”
    而此刻的上清院外一间房间内，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和一个身穿锦袍的老者，正喝着茶。
    突然，两人像是感应到什么，取出了一枚玉简，里面传来百里禅的声音。
    “既然主人已经放话，那我们便送他一程吧。”锦袍老者端起茶杯抿了抿，放下后淡淡开口。
    “好。”
    ……
    一夜的时间，慢慢流逝。
    这一夜，宋启明仍然按照自己的计划修行，直至第一缕天光出现在天际的时候，他将室内的东西全部收纳好，长身而起，往外走去。
    这一次没有飞天灵舟乘坐，而双面岛距离泗水城又有数日行程，对于他这等炼气境修士来说，自然不能直接飞行过去。
    所以，宋启明从码头宗门开设的司行处，抵押了一笔不菲的灵石，换取了一只小型灵船的使用权。
    小型灵船，是一艘宽两丈，长有七丈的舟船，通体黑色，上面刻有三种灵纹，聚灵、避水和防护。
    宋启明拿着灵船的控制令牌上了船，没一会就熟练了下来。
    随着灵船上的阵法亮起，内河中的河水翻滚，他身下船只，在四周船工和苦工的关注下，向着泗水大河驶去。
    明亮的日光，照映在汹涌的河面上，一道道翻滚的水浪，宛如一只只凶兽咆哮般袭来，拍打在乌黑船只身上。
    宋启明盘膝坐在船头，双膝上横放有一柄乌黑镰刀，锋利的刃口对向船外，在阳光照射下，闪着一缕缕冰冷的寒芒。
    与内河不一样，他此刻已经进入了泗水大河的范围，里面诸多危险全部隐藏在河面之下。
    其中不仅会有水中妖兽、凶兽和水鬼的突然袭击，还要预防一些水匪，这些水匪都是一群嗜血的修士，以杀人打劫获得修炼资源。
    “原来坐船是这样一种感受……”随着水浪行进，宋启明望着前方，低声呢喃。
    严格说，这是他两次人生的第一次在水面上坐船，水浪带来的摇晃，面对汹涌宽阔河面的渺小……诸如此类的感受在他心中一一浮现，让他忍不住雀跃，不禁去细细体悟。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也是他的人生！
    所以，宋启明很珍惜眼下的这种体悟，没有沉浸在修行当中。
    时间流逝，渐渐的，在这感悟中，随着灵船不断行进，泗水大河的险恶也慢慢出现在宋启明眼前。
    他看到了成群的头颅大小体型的黑鱼，长着一嘴尖牙，于前方河面跃起，撞击在灵船防护罩上，而后落入船后。
    他也看到了腐朽的船木，上面有着被啃咬的人型骨架，腐肉上有不少飞蚊盘旋不休。
    除此之外，河面上也有了其他人驾驶船只的身影，当见到宋启明时，他们都会看过来，而后用评估的眼神打量一番。
    可能是身上穿着上清宗弟子的服饰，也可能是感应到了宋启明的不好招惹，每一个遇见宋启明的人都是远远选择避开。
    这一切都让宋启明在修行时，也会保持一份警惕。
    或许是因为此地离泗水城码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所以宋启明没有见到水妖出没，只有一些凭本能行事的凶兽出现。
    而这些凶兽只要有攻击的趋势，三成全都已经成为宋启明镰刀下的亡魂，被他现烤吃了，成为他血气的一部分。
    至于剩下的七成，则获得了生还的机会。
    因为过往的用血换来的经验告诉他，在泗水大河行驶时，若无必要，最好不要过多杀戮凶兽，否则会因血腥味过浓，招惹上河中实力强悍凶兽的注意。
    而那，往往是极其凶险的，以及极其麻烦的。
    好在宋启明的运道不错，一连两日，除了无尽的河浪声轰鸣，都没有出现意外的变故。
    直至行进的第三日正午，一阵阵前方传来的喧闹声，引起了宋启明的注意。
    他双眼一动，凝神看去。
    那是五艘来自上林郡城方向的灵船，上面灵光闪现，船上安置的避水法阵在发动，引得下方河面如同平地被犁耕开来，呼啸前行。
    除了最前方的一艘中等体型灵船，其余四艘全是小型船身，就是如此，也比宋启明所待的船只要大。
    而最前方那艘灵船，不仅体型庞大，看起来也颇为奢侈，船身通体红色，上面有金箔镶嵌的各种珍禽异兽图案，在阳光下散发一缕缕光芒。
    其笼罩全身的灵光防护罩更是通体紫色，如一座璀璨紫水晶山在浑浊的大河上招摇过境。
    随着双方的靠近，宋启明默默调转了灵力。
    在宗门城池内，至少明面上还有规则存在，但出了城，一切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无论人族，还是妖族，亦或者其他种族，都是这般，只因为这是修仙界。
    尤其是在那艘最大的灵船上，宋启明瞧见了一个被他记挂在心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