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浴火

    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可将自己的思维从那种泥淖中艰难地拔出来后,津离月才发觉,原来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她感受到心口处的颤动越来越剧烈,鼓膜被敲打成一片空洞,声音全部碎在嗓子里。
    原本束缚住手腕的链条与禁锢的牢笼,成了此刻无力的身体的唯一支撑。
    她想看向明影,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错开,转而看向了她身后的钟渡远。
    他还是一身喜服,绣纹繁复,好像是费了锦三老爷小半年的功夫才裁制出来的。
    如今,那喜服上有不少破损的地方,而那些破损的地方里面,如今还有血液不断沁出,又不断在空气中变成黑色。
    斑驳一片。
    她突然在想,若自己真是那倒霉的什么凰女,那钟渡远来到津离之国是否就是因为那一瓣心与一半灵核呢?
    而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让他确定的呢?
    思绪突然变得无比清明,她一面并不认为自己是凰女,但同时不断进行记忆上的回溯,想要找到这个荒谬的‘误会’的源头。
    津离月感觉到脑袋快要炸掉了,心口处的压迫感越来越重,最后记忆定格在许多年前的一处。
    那时她们误打误撞进入蓝渡舟中,其他人都昏迷过去,只有她与钟渡远还算清醒。
    钟渡远借助蓝渡舟的力量施展法阵的时候,她与今日一样感受到了心口处的发热与异动。
    她在昏迷前一刻,像是模糊间感受到有人抵住了她的额头,轻声细语,“月儿不怕,娘亲在这里陪着你,不要怕。”
    那是第五灯吗?
    钟渡远也是在那时,知道她是凰女的吗?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在自己的体内有他所需要的东西吗?
    津离月感到一股热流充盈了整个眼眶,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可她还是那样执拗地看着。
    看着他,她好像变成了锦若月,只是锦七小姐,不是什么津离之国的津离王姬。
    他也不是怀揣着什么别的目的的胥引之境的钟家少主,而是游家少爷游远风。
    那个摔倒在夷川草中,比她还先一步脸红的人。
    那个靠在桥头之上,一手执着鱼竿,告诉她——
    ‘游远风涛急,吟清雪月孤’,他们的名字都那样相配。
    那时她并没有去看他是什么样的神色,只是一边笑,一边看着鱼线因为执竿人的紧张,而在溪水中震出的波纹。
    而如今,四周不断注入池中的水花就在她的眼前荡开,感受水面已经来到了她的脖颈处。
    她连说一句,自己并不相信明影的话,都说不出口。
    终于,她低下头去,眼前的水面落开一朵伤心的涟漪。
    明影叹了一口气,抬起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消散的手臂,上面朱红的蔻丹已经全部脱落,她轻轻道,
    “津离王姬,我不想平复什么胥引之境的动荡,更不想与钟家再扯上任何关系,但是你——”
    “对胥引之境太重要了。”她说。
    “就算不是我,也还会有别人,就比如——”
    她话音一转,“送我来到这里的那个人,他唯一要求的报酬,就是让我取走你的性命。”
    说话间,明影从岸边走进水池,她轻轻抱住津离月的身体。
    从她身上有不断红色的微粒融入水中,而与此同时,她也在慢慢消失。
    明影忍住生祭的剧痛,最后在津离月耳边呜咽道,“。。。对不起。”
    津离月感受那股从她身上传来的暖意,最后慢慢消失在已经没入头顶的水下,已近生死时刻,但她心中不断发笑。
    明影在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许多年前的自己,终于像她所唾弃的那些人一样,将一个无辜的人拉入他人的争斗中?
    还是只是觉得对不起津离月,毕竟用一个法力高强的人献祭而成的忘忧阵,让她现在每一寸的身体上都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
    忘忧阵,上古秘术,用一法力高强的修士之命起阵,用修士魂飞魄散的代价换取天地之力,碾碎阵中的一切罪恶。
    没有灵力的加持,如今漫过头顶的水面已能够杀死一个力量微弱的凡人。
    津离月屏住呼吸,感官变得十分灵敏。
    寒凉无力的水里像是又千万把刀斧在切割着她的身体,手腕处的链条凝结了巨大的灵力冲击,通过经脉直击心脏,再顺着全身的血液将这灵力的余威分散至全身的各个角落。
    内里的冲击不断加强,而身体外部的水里依旧是零碎的刀割之痛。
    剧痛让她忍不住哭喊,可那声哭喊还没有冲出嗓子便被寒凉入骨的液体顶了回去。
    津离月不断挣扎,扭曲,手腕处的皮肤被链条磨破,血液成了引线,带来一波更加剧烈的痛苦,而那链条却没有丝毫的损伤。
    津离月一片空白的灵台渐渐涌入一股绝望。
    心口处的皮肤在发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在被灼烧,心口处的疼痛最终与外部施加的痛苦合成一道频率,誓要压碎她最后一寸骨骼与血肉。
    津离月感觉的到,她的七窍都在流血,而着血色消散在水中,蒙上她的无感,而一种挣扎的力量在体内跃跃欲试,驱使着她冲出这无边的痛苦。
    终于,在一阵灭顶般的痛苦之后,一股磅礴的力量从灵核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一道灵力隔绝了刺骨的水,将她整个人轻柔地包裹起来。
    但那灵力又是那样的霸道,不过轻轻一触,原先坚固的链条顿时碎成砾粉。
    灵力隔绝的空间中,心由神动,万法万物。
    掌心屈伸,漠山千年冰玉所制的玉笛随着一道金光闪过,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上。
    横笛在前,催动灵核处的灵力,她吹起了那段自从记事起便浮在心头的曲调。
    一个一个音节,一声一声催动。
    天地之力引来天雷滚滚,无边业火侵袭而下,巨大的震颤在洪荒大陆上沸腾,山川呜鸣,浪涛怒号。
    石壁之下,钟渡远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灵力激射的光亮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全身的剧痛在忘忧阵的催化下变得那样撕心裂肺。
    但这些,都不如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碎痛苦。
    也许从一开始,从他踏出胥引之境时,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在灵力不断冲击灵识的最后,他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曾看到,在那近似红色的业火中,朵朵红莲耀目非常。
    熟悉的人影从那业火中慢慢走出来,神色如同上万年不化的冰川之雪,高洁圣雅。
    业火盛大又缠绵缭绕,映照在那双曾经能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词语的眼睛中,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一切如空,一切如风。
    如一个上古神女般怜惜这世间万物,却同样不会有任何东西挂碍在她心间。
    而她的脚下,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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