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杀戮

    谢之璇的尸身在边境水车上被发现的时候,距那次谈话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津离月亲自去边境带回了她的尸身。
    。。。。。。
    在这百余年里,两国边境摩擦不断,但都没有上升到起兵的地步。
    于是谢之璇就像一粒夹裹在车轮之间的沙砾,左右都是为难之境。
    一方是故国,是父兄亲族,一方是自己的爱人。
    可是时移世易,两国之间必有一战是无法阻挡的趋势。
    直到三个月前,一场由梧迹国士兵蓄意挑起的大型暴乱在边境发生。
    在混乱中,身为津离边军中的一员的谢之璇被梧迹国人掳走。
    三个月来,不论几番打探皆没有半点消息。
    就在津离月忍不住披甲去到前线的时候,青鸟传信——
    在梧迹国距津离不到十里的水车上,发现了谢之璇的尸身。
    她死时,腹中甚至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津离月陪着她的尸身坐了一天一夜,最后在给她入殓棺椁的时候,从她腰间的腰带里发现了遗言。
    谢之璇将遗言写在腰带内侧,笔迹凌乱,墨条微抖。
    这都说明她写下遗言的时候,不仅匆忙而且处于一种不能控制落笔的状态里。
    遗言很短,第一件事就是让父兄以及王姬殿下不要过度伤心。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甘愿付出的代价。
    也许从她与梧州阳在边境集市中遇见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
    第二件事,是说她的死并不是梧州阳造成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鲛人一族的现任首领应如意。
    第三件事,是谢之璇的祈求。
    她求津离月,若有一天战争爆发,请她不要取梧州阳的性命。
    短短三件事,好像描述了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的一生。
    她困于爱情,惦记亲情,最后死于阴谋诡计。
    津离月盯着那短短几行的遗言看了许久,最后她看向谢之璇,轻声道,“。。。我答应了。”
    所以,若你在天有灵,就跟着我回去吧。
    离开这个充满兵戈的地方,回到津离去。
    那里没有左右为难,只有春花满地,就像我多次写给你的信中描述的一样。
    跟我走吧,谢之璇。
    ——————————————
    津离月回到津离后只做了三件事。
    其一是将谢之璇葬在了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地势较高,津离王城的风景可以尽收眼底。
    其二是瞒着所有人,一人一笛杀去了极海之地的鲛人部族。
    将参与梧迹国掳走谢之璇的计划的所有鲛人尽数枭首,尸体全部悬于水车之上曝晒百年。
    鲛人族被这种几近嗜杀的态度震慑住,最后推出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来劝阻她的杀戮。
    津离月拭去脸上的血迹,闻言淡淡道:“鲛人族盲从首领,其罪一。”
    “勾结他国,其罪二。”
    “谋杀本国无辜之人,甚至不放过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婴儿,其罪三。”
    她终于侧身望着老者,神色冷漠,语气桀骜:“你们知道,这三罪按照津离之法,你们部族将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老者哑然,脊背发凉,额头甚至沁出了几滴冷汗。
    津离月道:“我今日一人一笛前来,为的是私仇,所以鲛人部族不要不知好歹。”
    “若你们认为我是代表津离国的态度也可以,只是下次开口前先想想,自己所处的究竟是哪国的土地!”
    话音刚落,一道天雷轰然劈向老者脚边,吓得老者一个趔趄。
    随之而来的狂风吹散了津离月的长发。
    鲛人族老者看着神色狷狂,长发微散,法器上甚至带着尚未凝固的血迹的津离月。
    突然想起了那句传说中的预言——
    凰女,是天命所授,是贵重无极。
    。。。。。。
    津离月离开鲛人部落的时候,只带走了应如意一人。
    离开前,老者看着被五花大绑,嘴上被施了禁言术,但眼中仍旧投出恶毒之色的应如意,放弃似的摇了摇头。
    最后他告诉津离月:
    鲛人部族会尽快推选出新的首领,而应如意与鲛人族再无关系。
    津离月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天道有常,多行不义必自毙。
    刚刚离开鲛人部落的地盘,津离月就因眼前站着的一人而定住了脚步。
    半晌,她道:“你怎么来了?”
    钟渡远走上前,幻出一方锦帕为她擦拭眼角嫣红的血迹。
    随后他指着津离月头上的凤簪道:“你忘了,你灵力有任何波动我都会知道。”
    津离月说:“那你为何不进去?”
    钟渡远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你一人前去的理由,再说你要是有任何危险,我靠凤簪可以感知到。”
    随后他有些遗憾道:“没办法啊,钟某之妻太厉害,英雄救美的桥段很难上演啊~”
    津离月嗔他一眼,随后二人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看向不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
    津离月轻笑道:“那是我第一次浴火后,因为自行封闭了记忆,我还打趣李不言与蔡云归要饭要到了海里。”
    钟渡远看着她,静静地看了许久才道:“你想起战。”
    笃定的语气,是他与他的心有灵犀。
    津离月:“不是想,是必须。”
    钟渡远道:“那我陪你一起。”
    “不,你不能陪我。”津离月终于转过身,看着他道。
    钟渡远声音涩然,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津离月上前揽住他的腰,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然后说:“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要作为胥引之境的钟少主,代表胥引之境的名义,将那些不愿起战的两国平民安置在境内。”
    “这是两国王室的战争,就不该波及国度护佑的百姓。”
    钟渡远紧紧地抱着她,语带哽咽道:“可是,我是你的夫君,我就该陪在你身边。”
    津离月在她怀里抬起头,直视着他满含爱意的眼睛,轻笑道,
    “你忘了,这是你当年初入津离国时,胥引之境给出的条件。”
    钟渡远低声道,“我没有忘。”
    但那时,他们都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不知道失去的痛苦。
    而这样的痛,钟渡远不会让他的余生里再出现第二次。
    津离月看着他,眼里也是满满当当的爱。
    她说:“那你就当这是津离王姬布置给王夫的任务,在胥引之境中代表津离国,看看山宜慈他们对平民们好不好。”
    “若是不好的话,你夫人帮你撑腰出气。”
    钟渡远将脸埋在她的肩上,鼻尖是来自她的馨香。
    他轻叹道:“一定要平安,要无虞。”
    “我在胥引之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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