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下一个五年内，在春秋书院担任讲师的人选。若有异议，请现在提出。”
    李月红当即道：“我有——”
    “驳回。”莫无涯干脆打断。
    “……”李月红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是我？这一职责向来由春秋书院客卿和各峰长老担任，我不记得之前要从首席弟子中挑选讲师人选。”
    “人自然不是从首席弟子中选出来的。”
    莫无涯看她一眼，李月红总觉得莫师兄那张向来傲慢的脸上突然带了些……怜悯？
    然后就听莫无涯道：“按照规矩，每峰每届至少出一名元婴真人担任讲师。青虹峰上一轮担任讲师的长老闭关了，你师尊也在闭关，你们整座青虹峰能请得动的元婴修士都在闭关。”
    ——除了她。
    李月红：“我现在去闭关还来不来得及？”
    莫无涯好整以暇：“去吧，如果你不介意整个青虹峰每月的份例少五成的话。”
    李月红：……彳亍。
    -
    饶是莫无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这次会议仍持续了大半天。
    李月红出来时，整个人都跟澹台谈似的，一副被吸干精气的模样，坐在门口台阶上叹气。
    只有乐景明一个人高高兴兴进去，快快乐乐出来。看到一旁坐着发呆的李月红，立马凑了过去。
    “月红——”他笑嘻嘻道，“才十几天不见，连年纪最小的你都为人师表了。怎样，教徒弟好玩吗？”
    李月红长叹一口气：“好玩，但也好麻烦。教了一个徒弟不够，接下来几年还得教一堆……”
    “哈，谁叫浩然真人在闭关呢，不然徒弟和学生都轮不到你。”
    李月红的师尊浩然真人，五十年里能见到十次已经很不得了。
    剩下的日子里，他一半在闭关，一半在云游，除了出关后集中考校他们几个功课顺便答疑解惑外，其余时间都在放养。
    ——没办法，他第一个弟子就是放养后自学成才的，以至于浩然真人对自己的教学方法产生了极大的信心。
    ——因此后面收的几个徒弟们也没什么机会感受到师父的教导，基本都是大师姐一手拉扯大的。
    乐景明又说：“就连郁溶也收了徒弟，现在只剩我没有弟子了……说起来，你怎么不赶快回去教徒弟？我爹说你对你那新弟子可上心了。”
    李月红看着郁溶离开的背影，突然能够和这位整天愁眉苦脸的“师妹”共情了。
    她忧郁道：“你不懂。”
    “啊？”
    “我原本打算将他扔到春秋书院，便省去我大半教学的时间，只需晚上花两个时辰给他开小灶即可，便只有我徒儿一人劳累点，也不算什么。”
    乐景明：“……”
    李月红：“现在告诉我，不仅晚上要教徒弟，白天还要教，完全打乱了我绝佳的安排！”
    乐景明：“……好安排。”
    “我有一计。”
    她突然沉声说道。
    “什么什么？”乐景明来了兴趣。
    “我们偷偷把春秋书院炸了吧，这样谁的弟子谁领回去自己教——”
    “重建书院的灵石与人力，从你青虹峰中扣。”
    头顶传来一道男声。
    李月红抬头，看到一个顶着火红桀骜长发的脑袋。
    李月红：“……”
    乐景明跳了起来：“哎，哎！我可没答应她，师兄你都听见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月红你自己保重——”
    李月红：“……呿，没义气的东西。”
    两仪阁门口便只剩了一坐一站的李月红和莫无涯。
    莫无涯看着乐景明朝遥天主峰上飞去，过了一会儿，才垂眼看向李月红头顶。
    “你有怨言？”
    “哪儿能啊。”李月红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看逐渐落下的太阳，声音淡淡。
    “亓官身负魔根，即便现在已经是我李月红的亲传弟子，可春秋书院人多口杂，没人能够保证他在那里不会出什么事，我这个做师尊的理应看顾一点。”
    她勾了下唇角：“多谢莫师兄安排。”
    莫无涯不置可否，只又道：“亓官弈身份特殊，我以为你会把他留在青虹峰自己教导。”
    “他总要和灵修们打交道，春秋书院已经是最可控的地方了。”
    “真是用心良苦。”莫无涯轻哂一声。
    李月红总觉得他话语里有点挖苦的意思，抬头盯着他看了会儿，说：“莫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
    莫无涯不以为意地抱着双臂，又道：“既然你早有安排，为何现在又在这里唉声叹气？”
    “你也不懂……”李月红沧桑道，“莫师兄你这种一天掰成二十四份用的人，是不会理解我只想自在躺平的心情的。”
    反正她大概此生都难以有所寸进了。
    说完，她又想到了莫无涯因为心魔爆体的谶言，心情不由又沉重几分。
    “莫师兄，你……冲击出窍还顺利吧？”
    莫无涯扬起下巴：“在预期之中。”
    然后他顿了顿，挑眉：“你很关心我冲击出窍的事情？”
    李月红抿了抿唇：“毕竟我也快了嘛……还有一两百年也是快了。”
    她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转身看向莫无涯，笑道：“若是莫师兄能顺利进入出窍期，我岂不是就更有信心了？”
    莫无涯笑了一下，并不信她的解释，却也没多说什么。
    “回去教徒弟喽，”她随意行了个礼，“师兄回见。”
    说罢转身，抱着木剑慢慢悠悠向遥天主峰下走去。
    -
    回到青虹峰已是黄昏，一个清丽的人影在青虹峰的界碑处徘徊。
    看到李月红，那人精神一振，款款走了过来，亲热唤道：“师姐！”
    正是霓丛云。
    李月红有时出门久了，回来时霓丛云就会在界碑这里等她。
    那时霓丛云还很小，才到她腰间。李月红起初只以为小师妹只是借口等她偷懒，后来发现霓丛云长大了仍然如此。
    因此她远归时，都会尽量从界碑这里走上山。
    见到小师妹，李月红表情不由柔和了些，嘴里却问：“怎么在这里？难道这个会议真的开了一百年？”
    霓丛云忍俊不禁，然后挽起她的胳膊和她一起上山：“师姐只开了一天的会，可我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到师姐了。师姐这几日早课也没来，师侄说您在调息，我也不敢去打扰。”
    “唔……这些日确实忙了些。”
    “对了，乐子人师兄说您要去春秋书院当讲师了。”
    李月红：“他来过了？他来干什么？消息这么灵通。”
    霓丛云：“全遥天仙宗都知道啦，现在大家都想抢师姐的课呢。”
    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李月红石化当场。
    ——这么多人，她要批改功课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