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等莫无涯走得再远些才开始抽签的——这是李月红的第一个想法。
    她呆滞地看着手中的上上签，感觉到同僚们幸灾乐祸的目光。
    在明德真人欣慰开口前，李月红猛地扭头，看向这位院长，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院长，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余则明：“不，我觉得你不用——”
    “让我一个人独占此荣誉多没意思啊！不如我们将这一批弟子分成四份，我们四人每人各负责一份，如何？”
    柴瑞：“我觉得……”
    秦芳好：“不怎么样！”
    但令他们绝望的是，明德真人已经捻须作思索状了。
    李月红继续煽动：“您想啊，从前一人负责七八十个弟子，那怎么能忙过来啊？咱们能保证每个弟子都能像那些亲传弟子一样，回去还有师尊专门辅导吗？
    “现在若是分给四个讲师，岂不是每个弟子分得的关注就更多了？这更有助于他们成材啊！”
    ——不，是更有助于你拉我们下水吧！其余三人皆是怒目而视。
    但已经容不得他们拒绝了。
    明德真人抚掌而笑：“确实，还是小月红这样的年轻人有想法啊！”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明德真人又道：“你们四人恰好来自四峰，难道准备按照弟子所属内峰分配？”
    “这可不行。”李月红先开了口。
    今年青虹峰人多，光她自己的徒弟就有十三个呢，百器峰则寥寥无几，岂不是太不公平。
    余则明看了李月红一眼，终于展现出四人中最年长者的沉稳，补充道：“将弟子与导师按所属四峰划分阵营，恐不利于四峰之间的友好。”
    李月红笑道：“正是如此。我四人既各有所长，不如让弟子们按照自己感兴趣的方向自行选择。想习剑者找我，想学丹药岐黄的找则明师叔，意欲专精法术者去芳红师叔那里，专心炼体与奇巧的则由柴瑞师兄负责，如何？”
    几人既肯来春秋书院做讲师，自然不是喜欢藏私之人，对于令有意走上与自己相同道路的后辈们自然乐于多传授些知识，因此这一番安排后，众人终于基本满意下来。
    -
    消息很快传到了春秋书院的……食堂。
    入学之日并没有课程，学子们需要在入学之日当天自行填写修行的课程并上交给负责的讲师。
    徐双桥作为李月红门下弟子年纪最小的师弟，充分发挥了作为师弟的作用，领了几张课程安排，跟师兄师姐们一起研究起来。
    亓官弈是真的不想和他们凑在一起。
    他这个年纪又聪明早熟的孩子，比起那些天真愚钝的同龄人来说，往往更加憧憬李月红那样的强者。
    因此他能够默不作声地在李月红身边待一整天充当摆件，偶尔忍受不着调师尊的调侃，却并不享受被师尊的新弟子们簇拥着当做主心骨。
    ——而且他的年纪分明比他们每一个人都小，被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二师弟喊“师兄”实在太奇怪了！
    可没有办法，谁叫师尊昨天特意“单独”嘱咐他，和师弟师妹们互相照顾，因此不能明面上露出厌烦神色。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亓官弈转头，看到霓丛云和另一个青虹峰的女弟子路过，笑盈盈看着他们。
    他盯着霓丛云发尾系着的蓝色发带看了一会儿，才拱手：“二位师叔。”
    霓丛云笑得狡黠，这并不让她显得面目可憎，反而让那张脸变得愈发明艳动人。
    “在选课？”她凑近，笑道，“要小师叔帮忙吗？看起来你们的大师兄并不擅长指导，自己都需要帮助呢。”
    在其他弟子开口前，亓官弈先道：“多谢小师叔好意，师尊先前已有叮嘱，弟子心里有数，不耽误小师叔修炼了。”
    他说着，拿出纸笔，迅速写好了自己的课表，然后抬头对霓丛云道：“师尊昨晚已亲自指导过弟子了。”
    霓丛云：“……师姐亲自指导，那我还有哪里不放心的？”
    她掩口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亓官弈：“加油啊，这位‘大师兄’~”
    亓官弈皱着眉看她走远。
    也不知她说的“加油”是何意，但他这小师叔总说些新奇东西，亓官弈已经习惯了，并不打算深究。
    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不知为何，虽然霓丛云从见面起对他就不错，为人亦十分亲切，就连亓官弈都不得不承认她能够讨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欢心，可他心中总是对霓丛云有一种没来由的警惕。
    这警惕在看到霓丛云常戴的那段发带后又变得更甚。
    而且或许不止是他这样想……他隐隐觉得这位小师叔对他亦是存了七分戒备。
    她在旁人——尤其是李月红——面前掩饰得很好，面具从未摘下，却也似乎从不在意亓官弈是否看出她的伪装。
    ……算了，这些并不重要。
    反正他和霓丛云也没什么相亲相爱的必要——让师尊觉得他们有在好好相处就行。
    此时徐双桥已经带回了另一个消息：“四位新讲师都将担任本届弟子们的导师呢，下午咱们就得选一位了。”
    风风火火的二师弟曹戎粗声说道：“这还用选吗？咱们都是师尊的弟子，当然全选师尊了！”
    亓官弈却摇摇头：“不……曹师弟，你要选百器峰的柴真人。”
    曹戎迷茫：“为何？”
    “曹师弟虽擅长拳法，”他看了一眼这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却心细如发，对阵法之道一点就通，只是从前在外门难以接触此道，只能自学。百器峰擅长阵法炼器，能够跟随百器峰的真人学习，对师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当初李月红正是看中了他那自学的阵法，觉得此人有可培养的空间，才将他收入内门。
    他又看向三师妹李青青。
    “师妹头脑灵光，杀意却不足，并不适合走剑修之道，反而更适合跟丹霞峰的秦长老钻研术法。”
    亓官弈协助李月红整理了一晚上新弟子的信息，对这些已了如指掌。
    这世上习剑者多如牛毛，可真正的剑修却少之又少。
    李月红教人剑法时并不在意对方是否会成剑修，就见自己的亲传弟子亓官弈，她也希望他先成为“全才”，再自行选择所修之道。
    她收了这十二个外门弟子中，坚定意志想要成为李月红那样的剑修的，也只有大师姐袁苍蛟，和十一师弟荆磊。
    被一一建议过的弟子们若有所思。
    只有十师妹白玉楼怯生生举起一只手：“可是……我还是想选师尊。”
    亓官弈看了这位师妹一眼。
    比起其他多少各有所长的师弟师妹来说，白玉楼各方面都平庸了些。
    李月红收她做弟子，是看中她脚踏实地，那个修为的外门弟子能接触到的几本低级功法练得滚瓜烂熟炉火纯青，是少有能沉下心将低等功法吃透的。
    亓官弈想了想，道：“方才只是我的建议，若你们还是想选师尊，尽管选就是了。”
    白玉楼松了口气。
    一道有些轻蔑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
    “并非使剑之人，也要跟风学剑，剑修难道那么好当吗？”
    亓官弈视线越过对面白玉楼头顶，对上一张少年倨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