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儿抱着琵琶，见四下无人，便匆匆钻入昏暗的小巷。
    小巷尽头已站了个人。
    看身材应该是个姑娘，白色的袍子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仙长，”柳叶儿细声细气道，“这是奴家今日卖唱所得……只能换这一点灵石了。”
    “仙长”有些为难：“我这灵药光成本就要十颗下品灵石，你这些并不够啊……”
    柳叶儿泫然欲泣：“可奴家娘亲的病实在是耽误不得了……仙长可否先将药赊给奴家？奴家日后定当多还两成——不，三成！”
    “不是我刻意刁难，遥天仙宗别说在你们凡人当中了，就连在修仙门派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宗门的灵药可不是什么卑贱之物……”
    二人僵持片刻，那“仙长”咬咬牙：“算了……我可以先将药赊给你，但你须以你身上的玉佩抵押。”
    柳叶儿一愣：“玉佩？可娘亲说这玉佩是传家之宝……”
    对面之人不耐烦道：“你娘的命都没了，你难道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柳叶儿露出动摇之色。
    那“仙长”也放缓了语气，又说：“只是暂时抵押罢了，等你凑够灵石，再换回来不就行了？我一个修道之人，什么宝物没见过，还会昧了你这小小玉佩不成？”
    柳叶儿咬咬牙，将玉佩摘了下来。
    对面之人满意道：“这就对了。这药你拿去，能管你娘一个月性命无虞。”
    “谢仙长仁慈！”柳叶儿摘下玉佩时还有些犹豫，拿过药后又变得欢天喜地了起来，连连道谢，接着抱着琵琶跑远。
    白袍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发出一声嗤笑，也转身正要离去。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慵懒的女声。
    “一点只能令人回光返照、暂时恢复精神的药渣，换一枚灵气足以抵得上一块中品灵石的玉佩，阁下这笔生意做得好生划算。”
    白袍人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赭红色道袍的女人坐在墙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个修道者……但看不出修为。
    白袍人心生警惕，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回应道：“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阁下是何人，难道也想分一杯羹？”
    “我不过只是个云游散修，见遥天仙宗的弟子卖假药，一时好奇，跟来看看。”
    她十分友善地笑了笑，随后偏了偏头，道：“不过遥天仙宗现在已经这么不堪了？要外门弟子在山下卖假药才能减轻开销？”
    “你——”白袍人一时激动，又很快冷静下来，“这位道友，既已身处遥天仙宗地界，就莫要说仙宗的不是了吧。”
    “哟，还挺忠心！”女人挑起眉毛，“你穿着遥天仙宗弟子袍招摇撞骗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宗门荣耀呢？”
    白袍人一时无言。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态度终于还是冷了下来。
    “别着急，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对方从墙上跳了下来，笑眯眯地搂住白袍人的肩膀，分明是十分友善的动作，白袍人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对方到现在仍然半点修为都没有显露，却已经能够让她半点都不敢轻举妄动。
    “据我所知，遥天仙宗外门弟子每月的月俸有二百至八百灵珠不等，跟其他宗门比并不算少……怎么，你缺灵石花？奇怪，我看你年纪尚小，不应当是花钱的时候……你的钱都用到哪里啦？”
    “禀……禀告前辈，晚辈确实有些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吗……对了，我记得遥天仙宗有一条规矩便是‘不得借宗门弟子之身份行不义之事’，如果违背，则受十戒鞭，逐出仙宗。我恰好认识几个长老……”
    白袍人终于坚持不住了，颤声道：“我全都告诉您！请您千万不要跟长老们说……我是我们仇家子弟里唯一的希望了，若是被逐出仙宗，那我的家人就没有活路了！”
    -
    李月红两手揣袖，优哉游哉跟在身穿遥天仙宗外门弟子长袍的年轻女子身后。
    女子名叫“仇英章”，是东海诏星一个仇姓修仙小氏族的庶女。
    东海仇家短暂风光过一段时间，现在已逐渐没落。在仇英章的姐妹们都被长辈盘算着送去名门联姻时，最不受重视的仇英章通过了遥天仙宗的弟子遴选，成为了整个仲灵界最大仙门的弟子。
    一旦她能混出名堂，仇家或许就能沾一点遥天仙宗的光，重新东山再起。
    仇英章苦着脸道：“我先前与那神秘前辈交易时，他便给了我一本中品的调息秘籍，果然让我轻易便突破了炼气六层……我这才想着，如果能与前辈多交易几次，是不是就能迅速脱颖而出，获得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李月红把仇英章说的功法要来，一边走一边贴在额心扫了一眼。
    “是正经功法。只要肯多花两块灵石，你就能在起凤阁或者云台城的交易行轻易买到这本功法。”
    “那我还赚了……”仇英章嘟哝道，接着反应过来旁边这位前辈似乎并不赞成她去找神秘人交换秘籍的行为，立刻讪讪闭嘴。
    李月红却点头赞同：“你是赚了。那人也挺会赚钱，烂大街的功法降价甩卖……与他交易的人多吗？”
    “是……是仙宗的一个师兄带我过去的，除了他之外，我并不知道还有谁。我们都是单独交易的，从未碰到过其他交易者。”
    仇英章小心翼翼抬头，问：“前辈，您，您也要和那个前辈交易吗？”
    “先看看他有什么好东西咯。”
    二人说着，已经到达了遥天镇外的一处山洞前。
    李月红挑眉：“是这里？”
    “正是这里。您需要……呃，您需要拿着已经跟那位神秘前辈交易过的人所书写的符咒才能进入。”
    李月红看着仇英章犹豫的神情，问：“若是我在里面捣乱，是不是就连累到你了？”
    仇英章立刻点头如啄米。
    李月红点点头，保证：“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
    听到对方保证不会捣乱，仇英章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一句空口白话，但她只能相信这位本可以直接抢走她的开门符、却仍做下保证的前辈。
    “待在这里别走，有人来了可以自己躲起来，但不要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否则我就去遥天仙宗告状了。”
    仇英章：我怎么知道躲到哪里既能让别人找不到、又能让你找到啊！！！
    李月红才不管。
    李月红已经拿了她的开门符，哼着小曲儿朝山洞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