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李月红狠狠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发红的鼻头。
    此时此刻，少女身上裹着一件花棉袄，盘腿坐在祠堂的屋顶上，盯着远方的月亮昏昏欲睡。
    现在还是初春，又靠近山中，夜晚寒气逼人。李月红近来本就畏寒，此时此刻更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硬生生打得没了睡意。
    白天里，她确实从屋里跑了出去，光明正大地在岛上绕了半圈，将鲛珠岛的情况掌握了个大概。
    按照她的观察，鲛珠岛应该整体呈圆形，南边地势平缓，是岛民主要居住的地方。北边则有一座仙人山，据说是明珠仙人飞升前的洞府。
    仙人山不大，也并非什么禁地，就连岛民家的小孩都时常跑去玩，从未出过什么事。
    李月红便上山逛了半圈，回到村里，就发现尉迟音给人带走了。
    尉迟师妹现在这副样子，杀只鸡恐怕都困难，李月红还是没忍住，从家里翻了件冬衣又溜了出来。
    要不是那些岛民已强调过只能一人进入，李月红还想偷偷遛进里面待着。但既然人家已经这么说了，没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明珠祠才会显现出什么不同、降下赐福呢？
    李月红无声地叹了口气，裹紧了棉袄，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祠堂之中，安静一片，半点声音也没有。
    -
    尉迟音盯着房顶，连呼吸声音都放缓了，一动不动，直到僵硬的脖颈脊背传来酸痛。
    刚才那道奇怪的声响，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
    尉迟音没法辨别出那是什么动静——年纪大了，不仅眼睛有点花，耳朵还听不清。
    凭什么只有她一人变成了老太太！怎么不让霓丛云变老太太呢？！
    或者让那两个小辈变成老爷爷也行啊！
    尉迟音又气又紧张，和那屋顶上莫名的声音僵持了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可能，只是老鼠吧。
    ……希望只是老鼠。这种无人居住又摆满食物的地方，出现老鼠很正常。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尉迟音才终于放松下紧绷的身体，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无脸的女子的石像。
    石像仍与之前那样，既不阴森，也没有什么圣洁的感觉。
    尉迟音大不敬地盯着石像看了半天，隐约觉得它好像有那么一丝眼熟。
    她将自己能想起的修士大能的名字和外貌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没有一人能跟这个无脸石像对上号。
    究竟是哪里眼熟呢……难不成只是因为它太过平平无奇，和她见过的大部分人相似，所以这才觉得眼熟吗？
    尉迟音想啊想，最后还是想不明白，思绪已经先一步陷入沉眠。
    -
    鸡鸣声响起的一瞬间，盘坐在明珠祠打盹的李月红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远方与海面相接的天边已泛起了一线白。
    她倒是忘了，还是修士时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关系，可凡人的身体是熬不住这种疲惫的。
    明珠祠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里面传来了老人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显然睡得正熟。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这反倒叫李月红微微皱起了眉。
    不远处的村落里已经逐渐亮起烛火，李月红赶紧从明珠祠的房顶爬了下来。
    -
    尉迟音是被头顶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的。
    她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昏暗中的房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那好像不是老鼠的动静！
    老鼠的身体没有那么沉重！
    尉迟音的手指握紧了被子边缘，目光跟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过了一会儿，声音却又不见了。
    终于来了吗……
    她摸向枕头底下，从贡品台子上取下来的一个铜烛台。
    睁着眼等了半天，直到光线重新同门窗里透了进来，祠堂里却都没有什么异状。
    尉迟音眨眨眼，坐了起来，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就这样？驱邪呢？赐福呢？难道这明珠仙人也是个骗子！？
    她白白在这个鬼地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尉迟音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无脸的女人石像。
    就在这时，石像面部有些斑驳的痕迹在她眼前一花。
    那一瞬间，尉迟音觉得自己好像在那些痕迹上，隐约看出了一张人脸！
    她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那人脸又不见了。
    此时，整座祠堂都充斥了海面直射而来的朝阳。
    在那暖红的光芒笼罩下，尉迟音突然觉得那个平平无奇的石像变得十分温柔、十分神圣，仿佛母亲要将孩子纳入怀中。
    -
    午时，李家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和一篮贡品，在岛民的见证下将李家奶奶接了出来。
    昨日一整天都没露面的李二娘也出现在了人群中，被牛嫂子推到前面来，跟她的家人们一同向明珠仙人送上贡品，随后虔诚跪拜。
    多亏明珠仙人显灵，李家奶奶已不复从前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祥和宁静的气场。
    牛嫂子和牛大哥都欣慰地笑了起来：“仙人赐福了，看来你们一家都是有福之人！”
    其余岛民也都笑着祝贺恭喜，笑容真诚而纯净。
    李家奶奶在儿媳和孙女的搀扶下回家，路上亦受到了岛民们的问候，她一一微笑挥手，接受着他们的祝福。
    直到李家的门关上，李家奶奶尉迟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把手臂从霓丛云怀里抽了出来：“渴死我了！快给我来点水！”
    亓官弈去厨房取水，给尉迟音和李月红一人来了一杯热水。他的目光在李月红冻红的指尖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尉迟音，问：“尉迟师叔，昨夜可有什么异状？”
    尉迟音喝了口热水，才开口：“别提了！昨晚这个祠堂里除了老鼠外，什么也没有！”
    “老鼠？”金石开先皱了下眉。
    几人看了过去，他才开口：“从我们来到鲛珠岛以来，我好像并未在这里见过老鼠等动物……也可能是白天它们蛰伏不出，只在夜里行动。”
    尉迟音没放在心上，又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件怪事。”
    几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尉迟音：“今早日出的时候，祠堂屋顶上又传来了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行的声音。我虽认不出那是什么，却能显然感觉到，那东西一定比老鼠还要大上许多！”
    “噗——”
    一旁的李月红一口热水已经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