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归去找景飞霜说话，李月红身边无人，身后那道视线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了起来。
    她回过头，果然看见霓丛云坐在矮桌旁，手撑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李月红看过去后，霓丛云露出一个笑，随后起身走了过去，也坐到她身边。
    “上官说你已是两仪阁弟子，恭喜，”她笑着说，“怎么不穿两仪阁的黑衣？”
    霓丛云晃着小腿：“我出来得急，还没领那黑袍呢。”
    李月红细细打量着四十年未见的霓丛云，心里感慨万千。
    虽然修士十几二十岁后容颜基本不会再有改变，可对师妹这样年轻的姑娘来说，四十年的时间还是太长了。
    见李月红不说话，霓丛云便也闭着嘴，只是笑笑眯眯看着她。
    二人相对沉默良久，李月红才道：“这些年辛苦了。你很厉害，师姐为你骄傲。”
    霓丛云挽住她的胳膊，半边身子靠着她的肩膀：“我师姐的师妹怎么能差呢。”
    李月红垂下眼，看着二人脚下缓缓流动的水波。
    “说实话，我有些遗憾，有些愧疚。我本来为你突破金丹做了些打算，没想到你已经先一步突破了。”
    霓丛云摇了摇头。
    “师姐不用愧疚，”她说，“也不用为了丛云停下来。师姐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向前，丛云……总会追上师姐的脚步的。”
    李月红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
    半日后，子时归的船在万象城的河岸停了下来。
    算算时间，人榜的比试应该已经开始了。
    几人各有师门中的小辈，因此便暂且分别，相约三才榜结束后再聚一次——如果她们的友谊没有因为天榜比试破裂的话。
    李月红和霓丛云都是独自前来，也没有找遥天仙宗的人汇合，直接去了三才榜比试的地点。
    比试之地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大部分都是参与比赛的修士，也有些同门弟妹和师长。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修为太高的修士。
    若只是观战的话，大部分修士至少会选择金丹真人之间的地榜比试，那才叫过瘾。
    李月红带着霓丛云踏上高台，寻了处空地坐下。
    霓丛云的容貌就是在个个超凡脱俗的修士中都十分醒目，因此多数人虽不知她和李月红的身份，却还是对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待到二人坐下，李月红扫了擂台一眼——三个擂台的比试同时进行，六个筑基期的小辈，没有一个眼熟的。
    她又突然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冷意。
    顺着那有几分熟悉的剑意抬头看去，就和对面高台上一个正襟危坐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怀里抱着一把无鞘长剑，看台明明十分拥挤，此人周围却空了一片。
    李月红敷衍地对他呲牙笑了一下，那人才移开目光，看向擂台。
    “……没礼貌。”李月红忍不住腹诽。
    “师姐，那人是谁？”霓丛云眯着眼睛，探究又警惕地盯着对面。
    “天罡剑宗的少宗主。我倒是没想到，高傲如他，也会出现在人榜比试的现场，还纡尊降贵坐在看台之上。”
    自恃身份的修士，比起跟其他人挤看台，更偏向于乘坐法宝隐匿身形，在空中观看。
    霓丛云“哦”了一声。
    然后她的语气又有些奇怪：“那下面那个又是谁？”
    李月红有些不解地“啊”了一声，目光下移几分。
    ……然后就看到一个清秀的圆脸青年坐在男人下方不远处，非常激动地对她挥舞手臂。
    李月红：“……”小子眼神挺好。
    “那是北斗书院符离的亲传小弟子，如今暂时被托付在天罡剑宗。”
    霓丛云“哦”了一声，然后撇撇嘴：“别人的徒弟，怎么跟师姐这么亲近。”
    李月红失笑：“我与那孩子是这次在万象城中偶然认识的，后来发现是熟人的小辈，因此顺便照看一二。”
    她的目光又开始寻找起来，想要找到更多熟悉的身影。
    霓丛云看出她的想法，贴心道：“长老送我过来前，给过我此次仙宗中参与三才榜的弟子的弟子名单，令我协助上官师姐和乐子人师兄一同看顾着点。”
    “乐景明也来了？”
    “嗯，”霓丛云笑道，“若是凑巧，师姐与乐师兄可能还会在天榜碰到呢。”
    “他结婴了？”
    “就在不久前，丛云还在两仪阁试炼的时候，师兄便成功出关了。”
    至于两仪阁其他弟子，广陵游仍在闭关期间，澹台谈和郁溶虽身无要事，却从不参与这类比试，因此留在遥天仙宗，负责三才榜期间宗门内的大小事务。
    不过比起这些同僚，李月红更关心青虹峰中的情况。
    “二师兄跟师父都留在青虹峰呢，三师兄倒是来了。三师兄离元婴也有半步之遥，这次恐怕是地榜有力的竞争对手。”
    李月红有些意外地看了霓丛云一眼。
    霓丛云仍是那笑吟吟的模样，语气一如往常轻松愉悦，李月红却觉得她真的把陶星洲当竞争对手了。
    她师妹，刚步入金丹没多久，就想一争地榜第一了。
    尽管这目标实在太难达成，但李月红向来鼓励这种永争第一的进取精神，闻言笑了起来，没有多说。
    ……而且她师妹可是现在她们所在的这个话本的女主角！
    既然是女主角，那就没有不可能的！
    “那沧蛟她们呢？”李月红又问起自己的弟子们。
    说来惭愧，刚收了袁沧蛟当亲传弟子，她就跑去历练了，后来更是四十年没消息，放养程度堪比她师尊浩然真人。
    霓丛云道：“师姐的那几个徒儿自然都是顺利突破筑基，尤其是沧蛟……”
    她笑了笑。
    “师姐见了她就知道，活脱脱一个剑修的模板，也就比三师兄好那么一点。”
    就在此时，场上三场比赛已经全部出了结果。
    苍穹之上，一道有些年长的女声缓缓传来：“第九组比试结束，第十组道友请上到擂台，准备比试。”
    那声音落下，擂台周围三块巨石上分别印上了几个名字——
    甲组：宋河，顾思归；
    乙组：仇英章，李丰；
    丙组：孟伯禄，袁沧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