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根柳条突然扭动，像游蛇一般，瞬间将莫川缠住。
    “不要反抗，给柳娘娘看看脸，柳娘娘，这是我孙子莫川，莫齐氏孙。”
    老爷子再次开口叮嘱，怕莫川不懂，惹怒了这棵巨大的柳树，同时也是怕柳树害人。
    莫川心情忐忑，只觉得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他窒息。
    他任由柳条将自己带了过去，树干上哗啦一声，睁开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那眼睛有一丈高，两丈宽！
    莫川在那眼睛的面前，只觉得自己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巨大的眼球转动，那眼球里血丝密密麻麻，好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在窜动！
    不对，那就是一条条红色的小蛇！
    莫川被眼球盯着，那些血红色的小蛇也齐齐抬头看着他，此刻仿佛浑身赤裸，不留片布，从体表到灵魂，被看了一个透彻。
    “活死人？”
    “你那孙子终究还是被你克死了，当年把你赶出去，看来确实是对的。”
    眼球下撕裂开，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巴出现，说出好听的女声。
    老爷子脸皮抖了抖，道：“不会回来几天，就过来看一眼，不碍事的，还有我这孙子，带他回来拜拜祖宗。”
    柳娘娘有些不耐烦了，道：“三天吧，待三天你就走，三天后城里的人会来我这里收食儿换物，你不要坏了寨子里的气运。”
    莫川被柳娘娘放下，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是个外来魂的事没有被看出来。
    急忙跑到老爷子背后躲着，老爷子向柳娘娘道了一声谢，然后牵着牛沿着柳树走。
    柳树侧边还有一处山林子，林很深，也很密，阳光都无法透下来那种，走在里面只让人觉得窒息。
    脑海里已经在想象镇子里的画面，会不会是腐臭的，碎肉一地。
    孩童的嘴巴都是烂掉的，残肢断臂，双目无神，死气沉沉。
    就在莫川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前方有光亮透过来，隐隐约约有孩童嬉笑的声音。
    加快脚步穿过林子，前方豁然开朗。
    镇子修建在半山腰上，小有规模，房屋不像寨子里那样分开的，而是紧紧相连，人口比寨子多出不知多少。
    要不是背后林子隐隐传来阴森的感觉，要不是四处山野间有血肉涌动，莫川还以为来到了一处平和世界。
    继续往前走，莫川跟着老爷子走了过去，来到镇外石碑处。
    “娘娘镇。”
    身旁的黑脸娃开口道：“这儿的人拜柳娘为神灵，祈求风调雨顺，祈求活下来。”
    “你要看的不是这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是下面的小字。”
    莫川石碑下面看去，只见下方有三行很小很小的字。
    他凑到跟前才勉强看清。
    “第一，没有娘娘的许可，不要离开镇子，镇子外有妖怪邪祟。”
    “第二，夜里不要让孩子哭，如果孩子哭，用针缝掉他的嘴。”
    “第三，三更之前，镇上不许黑，四更之后镇上不许有光。”
    莫川读完，只觉得一脸迷茫，开口问道：“每个地方都会有吗？”
    黑脸娃回答道：“想在这个世道活下来，便要拜神，或者认邪祟妖怪为亲，认干爹，认干娘，给它们养老，供礼，祈求平安。”
    “这种情况下便有，这是他们定下的规矩，其他的便没有。”
    老爷子这时开口解释，道：“传闻柳娘娘以前是人，后来变成了邪祟，她变成邪祟后，把她的孩子给吃了。”
    “刚才你眼里的柳娘娘，是一棵很大的树，柳条飞舞。”
    “其实不是，那些柳条都是她的头发，树冠上是一个巨大且被黑发掩盖的脑袋。”
    “她是苦母，所以听不得孩子哭，孩子一哭，她就会忍不住吃掉那孩子。”
    “太早必须有光，是她以前的娃娃怕黑，晚了不许有光，是娃娃睡着了。”
    莫川听着老爷子讲述规则的原因，便又想到黄仙寨，寨子的规矩，是晚上别开门，记得给老爷上香。
    很明显，黄老爷是个贪财鬼。
    不过让莫川最在意的一点，是柳娘娘以前是人，便好奇道：“邪祟和妖魔是人变的吗？”
    老爷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强迫自己去适应了。”
    “而在进镇子之前，我要告诉你，你婆婆只见过你两次，她是一个很爱自己孙子的人，我为了我这一脉的传承，可以容忍，她绝对容忍不了！”
    “记住，不要被婆婆发现，你是假的！”
    黑脸娃点头，凝重道：“记住，不要太听婆婆的话，被发现了，老爷也保不住你。”
    莫川心里一惊，老爷子跟黑脸娃似乎是开始接受他了，但在他婆婆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占据他孙儿的……邪祟！
    “走吧！”
    老爷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牵着牛走在前头。
    走在镇上，人们虽然穿着同样古朴，但明显生活好了很多，一个个娃娃在街上跑，嬉戏打闹，跟莫川想象中的竟是截然不同。
    只是随着他们的前行，镇上的人似乎认出了老爷子，一个个惊恐的跑开，大人们上前，警惕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脸上没有表情，但莫川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伤感。
    被自己家乡的人厌恶，该有多难受！
    一路上人们眼里的恶意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甚至有小孩儿口出恶言，让他们赶紧滚。
    莫川经过一番思考，想着这种时候若是出头，肯定会让老爷子感动的眼泪长流。
    装模作样踢两脚，那娃娃也没多大事，无非就看不惯他。
    想好了之后，他突然两个箭步冲了出去，对着那小孩就是一脚，将那小孩踢倒在地，哇哇大哭。
    “多大点人，懂不懂尊重长辈？”
    事发突然，老爷子跟黑娃子都愣住了！
    镇上其他人脸上更是错愕，张大嘴巴僵在那。
    “他还是一个孩子啊？你这做哥哥的，怎么不知轻重！莫老东西就是这么教孙子的？没有教养的泥腿子，只会动粗！”
    一个妇人上前扶起地上的孩童，指着莫川大骂。
    莫川看那妇人一眼，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有些犹豫的又是一脚，连着妇人跟娃娃一起踢倒在地。
    “……”
    “打人啦，打人啦，打小孩儿跟弱妇啦，齐婆婆的孙子又打人啦！”
    见莫川不讲理，那妇女便大喊大叫，要让其他人来评理。
    只是……为什么要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