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葫芦的说找不到老爷子的下落，但他问了四处的灵差，灵差让他去问风里的邪祟。
    其中过程繁杂，最后的结果就是，老爷子多半没了。
    有邪祟说老爷子死了，成灰了，被一个黑脸娃装在泥瓦罐里，抱着走了。
    那邪祟还说那黑脸娃子好生烦人，一路都在哭，哭的他们不得安宁。
    莫川听到这消息，那熟悉的心绞痛再次出现，他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那老头子终于还是死了……
    看上去年纪就一大把，猜着也活不长了。
    他想起最开始老爷子的喜怒无常，后来为了让他延续血脉，留了他的性命。
    再到后来，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孙子，一路教导他如何生存。
    到处在山里帮人帮精怪，拉着他跟那些帮过的说，记住我这孙子，有机会帮衬帮衬！
    又给他找关系学本事，期盼他出人头地。
    记得最后一面，老人离开时眼里的不舍，三步一回头。
    他那时，一定很舍不得吧。
    自己明明就不是他的孙子，只是一个都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孤魂。
    他想要延续香火，直接抓女的来生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可这个老头子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想给自己孙子能力之内，最好的……
    心口剧痛，莫川咬着牙，愤恨道：“年纪大了就应该待在家里。”
    “家里现在有钱了，往那一躺，那秽灰用都用不完，乱跑什么！”
    心里似乎有无尽的情绪，但此刻却一点都发不出来。
    这如地狱一般的世道，老爷子是唯一一个，不求回报的给予他的人。
    如今这个人，就这么死了，装进了一个泥瓦罐子里。
    有道行的人死了，会化作一捧灰，那捧灰经过日月光阴的变换，会慢慢再长出来。
    可老爷子的道行，撑死了也就白灰，要等多少年？
    况且他也从未听说过白灰往生的案例！
    不远处的田芳等人，见莫川如此模样，急忙上前搀扶。
    “管事的，你没事吧？”
    莫川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他。
    王柱大爷上前，低声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们不会把那日看到的说出去的，小管事对我们很好，我们对小管事也亲。”
    “哪怕是庄子里的抽魂炼魄，老头子也敢保证。”
    莫川一愣，他还以为这几人真的忘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原来是有意隐瞒的。
    也多亏了他们隐瞒，自己也得到了许多好处。
    有了他们短暂的分散注意力，莫川缓缓的恢复了平静。
    老爷子虽然没了，但灰还在，这世间这么多荒诞诡异，自己还没有见识过。
    谁又敢说白灰就没有往生的可能呢？
    “我明白了，你们也去忙吧。”
    说了两句，莫川也开始继续处理，哪怕他手脚都在不停的颤抖。
    在这等黑娃子回来，问个仔细再说，他还是不想承认。
    心情越复杂，莫川的手脚反而更快，把李管事那院子的也处理掉，打包起来，通通拉到郊外，一把火烧了。
    之后吩咐人去找木工瓦匠，开始重建庄子，他也借助劳累麻痹自己。
    中途杨花正和李二棒过来，恭喜他升官，然后告诉他，李管事的藏宝地找到了，只不过被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用手段抹去了所有痕迹，线索断了。
    莫川听到这里，倒是不意外，他用黑袋子装的，根本就没有痕迹。
    倒是那背葫芦的，粗中有细，想不到还抹了行踪，他还以为真是艺高人胆大。
    西装的管事叫他去喝茶，莫川说改日，要重建庄子。
    三日后庄子重建好了，莫川感应到自身契约缔结有躁动，急忙寻着方向出门，在大门口终于接到了黑脸娃子。
    黑脸娃子见到莫川，又是哇哇大哭，吓坏了周围过路的人。
    门口看门的黑脸汉子也是一愣。
    在他眼里，莫川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泥瓦罐子，然后四周便阴风不断，隐隐有孩童嚎哭。
    莫川拉着黑脸娃往里面走，门口的黑脸汉子没有阻拦，虽然觉得奇怪，但这世上奇怪的多了。
    加上莫川跟他关系也不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拉着黑脸娃一路进了庄子，再进了新修的院子，快步走进房屋。
    打开泥瓦罐子，看到里面的灵灰，莫川心情复杂，惆怅。
    他忍不住看向黑脸娃，道：“真是老爷子？”
    黑脸娃一边哭一边点头，从背上解下背篓，然后打开自己的棺材。
    棺材里除了一具小孩的尸骨，还有许多皱巴巴的纸张，黑脸娃脚踝上的红铃铛，还有一本黄册子。
    “这些是老爷子留给你的。”
    莫川皱起眉头，拿起那些皱巴的纸张，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人名，地名，妖怪的，邪祟的，都有。
    黑脸娃子道：“老爷子说，这世上最难解的，其实是债，这些都是他给你留的债，你现在是债主。”
    “你有难处了，就找这上面的，他们都欠着债。”
    “这个小册子，是背鬼人的本事，他说你应该也学了夜郎君了，能画符压制邪祟，你可以看看，但不要学，你捡你有用的看。”
    “这个铃铛……哇哇哇……”
    黑脸娃还没说完，又娃娃哭了起来，莫川没有打断他，静静等待。
    他也想哭，但哭了，岂不是就承认老爷子死了，他不承认，肯定还有办法。
    黑脸娃子哭完，继续道：“这个铃铛是个宝物，老爷子说他不知道是什么，一直发挥不出来效果，你拿着，要是不吉利就扔掉。”
    “他说他没有本事，还要护着你，所以才留着铃铛，要是对你没用，你也赶快扔了……”
    “还有你身上的问题，可能是他四方神处理不当，引来的神祟，说他对不起你，给你埋了一个巨大祸端的种子。”
    “他想让你不要怪他，他很努力的在补偿你了。”
    “泥瓦镇上，有他给你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你要记得去取，那是一笔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财富。”
    莫川默默的等着黑脸娃说完，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片刻，他只能颤声着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给老爷子听。
    “那个李管事，其实图谋不轨……”
    “还有我最近发财了，可有钱了…还当了庄子的代管事，如今这庄子，我是老大。”
    “还有……其实我……也是个邪祟……”
    说到这，莫川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爷爷还说什么了吗？”
    过了良久，他又问黑脸娃，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黑脸娃抹干眼泪，道：“老爷子还有一个问题。”
    “莫姓会不会在这世间，开枝散叶，如山间疯长的黄花，遍地生芽。”
    “他的孙子会不会出人头地，给祖宗脸上贴光。”
    莫川微微一颤，他知道这是老爷子对他的期望，也是老爷子最初期盼的东西。
    “会的。”
    他看向泥瓦罐子，认真道：“不仅会，我肯定会做的很好。”
    “你会有看到的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