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容与担忧地唤了桑榆一声。
    桑榆没有回应，星族人的血脉之力被激发，星星之力连上星轨，冲破了秘境。
    学府长辈们瞬间冲破结界，落在他们身前。
    程时琇一把抱住力竭的桑榆，看着问心木树影缓缓消散，退回她体内，哽咽着将她抱进怀中，“好孩子。”
    桑榆躺在熟悉温软的怀抱中，安心地晕了过去。
    这场历时七年的人祸终于落下帷幕。
    四名化神期根本不是学府之人的对手，很快便被碾碎了两魂七魄，余下神魂，随着残败的身躯一起被困在玄影珠中。
    单洲秘境提前了十三年被打开。
    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们守在地榆广场，心神俱碎。
    死伤惨重，两千四百八十三名弟子，除了进入古塔被吞噬的几位倒霉鬼，近一千五百人死于巨魔兽口中，身体魂魄还未来得及化为清气散逸，便已经化作怨气四散，后被古塔发出的金光度化。
    剩下近千名弟子，超过半数死于三大门派掌门和魔教教主手中，化作的清气四散，秘境里的灵气和魔气都浓郁了许多。
    最终被接出单洲秘境的，只剩余不到三百人。
    近三百人中，仅有一名魔修，清风因与地仙学府和西袈佛门互相护佑而保留一命，其余幸存的弟子们全数是修仙者。
    清风是名散修，不太能算作魔教之人。
    也就是说魔教一千多人，全数陨落，魔教教主魔非还真下得了手，不知那些配合他作恶的弟子临死前有没有悔恨。
    三大门派的长老们惨白着脸，接过伤重的弟子们，心里有鬼的颤栗不止，心里坦荡的羞愧难当。
    这场人祸，导致修仙界年轻一代几近全军覆没，修仙界传承险些直接断裂，这样大的罪过，门派可能担得起？
    后续的清算漫长而折磨人，拉锯了足足一月，才将所有人的罪孽理清。
    容与回到学府的第七天才清醒过来，从父亲口中得知除了桑榆消耗过度还在昏睡之外，其余弟子们也已经陆陆续续醒来。
    议事堂中，各弟子将自己在秘境里的事情一一道来，而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地仙一脉这次损失了四名弟子，九峰的容子柏、药峰的和真真与连梦、器峰的恒玉杰。
    和真真与连梦都是筑基期，身上的护身之力全数被破之后靠着身上的众多法宝，反而比金丹期的容子柏、恒玉杰坚持的时间还长一点。
    霞娟沉默了许久，才哑声说道：“玉杰师弟是护着和真真师妹才被魔器击中的。”
    “子柏师弟，”她哽咽了一下，“他是看九连姮小师妹要撑不住了才将最后的护身法器给了她。”
    九族的长老九秩闻言沉默了很久。
    九连姮修为虽说在金丹期，但她出生修为便有元婴期，按理说她能够支撑的程度当与承受了最多攻击的容与一样，落到她身上的攻击力可都被其他师兄师姐们分担了不少。
    她为何还会受不住？
    是他们平日里对她太过宠溺而让她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吗？
    顶着程颐的压力与委屈也要满足她过分的学剑要求，他们是不是错了？
    是，他们错得太离谱。
    九连姮自出生始到她进入秘境前在学府里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飞快闪过。
    仙魔大战中失去父亲当日出生，因险些渡不过雷劫导致体弱和神魂不稳，母亲又因为将修为尽数耗尽只为护她神魂不灭而陷入长久的昏睡，十一年前曾短暂醒来又无故昏迷。
    九族和连族两族怜惜她无父亲爱护、无母亲照料，而对她百般娇宠，最终养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来。
    地仙一脉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异类。
    这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连累同门无辜丧命。
    九连姮哭得抽抽噎噎，一直在说对不起，以往这时候两族长辈们都该软下声音温和地安慰她了，但这次谁也没管她。
    九秩站起身，对着亓族族长容修文和容子柏的父母深深弯下腰去，“对不住。”他的声音嘶哑阴沉，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所有情绪都被压抑在嗓中，“是九族教子无方，我们欠你们一命。”
    九连姮已经不敢再出声，泪水落下，被她安静地擦掉，她静静站在角落里，不敢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容子柏的母亲哭得倒在夫君身上，父亲容齐羽长叹一口气，扶起了九秩，“这是子柏自己的选择，担不起九长老这一礼，也谈不上欠命之说。”
    -
    人群很快散开。
    容与看着跟在人群后方失魂落魄地走着的九连姮，皱起了眉。
    许久，直到人走远，他才收回目光，看着留在原地的父亲容修文。
    “爹，小鱼儿还有多久才会醒？她提前二十多年长大成人，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容修文面色不似他这般沉重，他拍了拍容与的肩，“别担心。你桑叔父感应到桑榆的变化之后就提前出关了，有他在，桑榆不会有事的。”
    属于掌门的深蓝色玉简闪了闪，他拿起来，笑了，“倒是巧了，走吧，不是担心她？过去看看，你桑叔父有新发现。”
    议事堂不似学峰那般不允许动用灵力，他直接带着人撕裂虚空走了。
    一眨眼便到了医峰。
    医峰峰主和晴晴感知到结界波动，抬起头来，神色温和，“来了。”
    药峰峰主连培而收起手中的灵力，给容修文让了个位置。
    桑一廷还坐在桑榆床边，仔细地检查着女儿的经脉，听闻动静头也没抬，只是看着长大后越发和她母亲相似的睡容恬淡的女儿。
    “容与，你可知小鱼儿丹田里的问心木是怎么回事？”
    问心木？
    容与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跟他解释了问心木的由来和它自被桑榆吸收后所起的作用来。
    “这么说，这还真是仙界那株问心木。”桑一廷收回手，神情舒展开来，担忧尽数散去。
    “无碍，问心木本就是桑族人的圣树，能够提高心境。小鱼儿血脉天赋又增强了不少，有了问心木的协助，直接冲破桎梏长大，不是什么坏事。”桑一廷笑着说。
    黎族人本就源自仙界桑族一脉，问心木对桑族人能起的作用，对黎族人本就有效，而且因为修为差距，功效更是增强数倍，确实是好事。
    其余人这才放下心来。
    桑一廷拍了拍容与的肩，“辛苦了，在秘境里很累吧？多亏有你在。”
    这对未来的翁婿关系一向亲近，桑一廷也没多说什么感激肉麻的话，只是捏了捏他厚实许多的肩，赞了一句“好小子”。
    容与摇摇头，有些惭愧，“多亏小鱼儿才对，若不是她，我们才是要陨落的那一批人。”
    秘境和古塔之事方才在议事堂已经说过，那会儿长辈们已经宽慰过自家小辈们。这会儿容与又提起，桑一廷有些无奈，又拍了拍他的背，“你就是思虑过重。”
    容与扯出一个笑，没再接这话。
    他想了想，下了决定，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爹，各位峰主，恕我无礼，我有话要说。”
    见众人纷纷朝他看来，他抿了抿唇，抬手落下一道结界，隔绝人影和声音，才神色郑重地开口：“我怀疑小师妹神魂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