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雷劫很快过去，女修脚下那颗承载着细奴凡人愿力的珠子已经碎为粉末。细白的粉末纷纷扬扬，似下了一场雪，女修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
    双手拉开，指尖灵力飞转，一束灵力在她手中渐渐凝成一柄灵剑模样、欢快地打着转。女修笑了下，将那束灵力踩在脚下，朝着细奴的方向飞掠而去。
    细奴泪渐干，她抹着眼睛抬起头，正见女修飞驰而来的身影。
    她身上的衣衫在劫雷的修复下已经恢复如初。修者的法衣图腾阵法繁复、绣纹祥和闪着细碎流光，在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
    仿若天上下凡的仙子。
    细奴怔怔地放下手。
    原来，这就是她本来的模样么？
    不不不，她修为还未能完全恢复。她本来应会更耀眼。
    细奴原本接近干涸的眼泪又开始决堤，她崩溃地埋头嚎啕大哭。
    女修已经来到屋顶上，正准备走近她，见此情景脚步一顿。
    哭得这样惨。
    “细奴。”
    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要哄哄吗？
    可是，她在师门中是最小的那个，都是师兄师姐们在哄她，她还从未哄过人呢！女修站在原地，有些为难。
    她脚下那束灵剑模样的灵力停止了转动，浅金色的光芒无声闪烁，似在催促。
    听得女修唤她，细奴哭声渐息，她狠狠地摇了一下脑袋，将眼泪尽数蹭在衣袍上。
    有水珠落下，溅湿了瓦片。
    细奴慢慢抬起头来，眼中的怯意已然消失，被泪水浸润过的双眸亮得惊人。
    “对不起，我收回我的话。”她慢声道，语气很有些沧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我之前求情的话。”小小年纪，却仿佛经历了所有的磨难。
    女修没接话，向前几步，在她面前蹲下，视线和她平视，“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细奴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名字的含义。
    她脸色慢慢涨红，声如蚊蚋，“细奴，就是小奴隶的意思。”姐姐是大奴，她是细奴，她们都是家里的奴隶。
    女修轻叹，果然是这个意思。她慢慢握住细奴的手，灵力在她掌心点过，遍布的细小伤痕以微小的速度消失。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女修歉然，她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对细奴其他大的伤痕无能为力。
    她顿了顿，再次开口，语气很认真，“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师门很好，不会有人打你，你身上的伤也能得到治疗。”
    细奴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她有些结结巴巴问道：“真，真的吗？”
    “真的。我实际修为有化神，按门规可以收徒了。等我回到师门禀告掌门之后，便可以收你为徒。”女修神色很温柔，她想，有个小徒弟好像是件很不错的事。
    “我跟你走。”
    细奴有些不安，眼睫微颤，她再一次确认，“我没有修炼天赋，您真的愿意收我为徒吗？”
    女修点点头，“无妨，我师门有些专为凡人而设的术法。虽然不能让你步入修仙一途，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是可以做到的。”
    “呜呜呜呜，”细奴呜咽着，不断点头，“好。”
    女修拉起她，“那我们得快点走了。”
    她神识掠过城镇之外的那片果林，那里灵力不断、各色阵法交织、交战正酣。
    最为起眼的，便是天边密密匝匝的佛文，携带着凛然正气、万钧之力，正不断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佛子们有说在哪里汇合吗？”她问。
    细奴站起来，身高只到她肩膀，小小一只。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和毅力混进百花坊那鱼龙混杂的地方，还骗过守卫，成功将自己带出来。
    “他们说可以直接去西袈佛门，”细奴紧紧抓住女修的手，脚踩灵力，她还是第一次，有些紧张，“他们会拖住城主和其他修士。”
    “好。”
    灵力在二人周遭飞转，仔细为细奴抵挡着凌冽的风刃，两人面前的景色在飞速后退。
    刚出了这个困了她不知多久的城镇，再绕过一片湖泊，女修猛地停了下来。
    细奴捂着嘴，惊恐地看着拦路的修士，不敢出声。
    荔城城主，那是刻在每一名荔城之人骨子里的恐惧。
    “倒是小瞧你了，”荔城城主笑得温和，身上发丝无风自动，“居然被你叫来了救兵。”
    细奴身子不断颤抖，在女修的搀扶下才能不跪倒在地。
    城主很少笑的，更别提笑得这样温和，像极了说书先生嘴里的夺命阎罗。
    “荔城城主。”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女修却很肯定对面人的身份，她身上的煞气穿透了护身灵力，散布四周。
    元婴期对上化神大圆满，还带着一名凡人，结局可想而知。
    但女修冷厉的眸中没有丝毫怯意。
    她往侧后方看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城主的抵挡，金色佛文很快突破了层层阵法，已经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在等那群佛子吗？”荔城城主微微笑着，眸中带上疯狂，“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地下室？我为你选了那样好的去处，让荔城所有男人侍奉你，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细奴抓着女修的手逐渐用力，女修沉默着看对面的人发疯，没有说话。佛文已经到了身后，她微微后退一步，将细奴推入佛文的保护范围内。
    他身上有黑色魔气溢出，瞳孔隐隐带上红光，“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
    “不好，他要堕魔了。”随着话音落下，虚空一步踏出个身着袈裟的光头佛子。
    他将手中的佛珠抛向城主，密密麻麻的佛文自佛珠上涌出，金光越扬越高，却挡不住越来越汹涌的魔气。
    已经迟了。
    城主眼中最后一丝清明已然消失，双目染上通红，魔气正源源不断涌入他体内，引起他凄厉的嚎叫。
    “你带着细奴先走，去西袈佛门，”佛子给女修传音，“我已经发出讯号，其余人会过来协助我。”
    “好，佛子保重。”
    女修一步跨出，飞身后退，朝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还未飞出两步，灵剑撞上迎面而来的巨石，险些被砸中，忙御剑躲过。
    “砰。”
    身后巨大的碰撞声响起，细奴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惊得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