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散着难以言喻的味道，凌翊攥着符纸没有说话。
    沈不归也没有什么责问的意思，他到现在为止其实已经接受了凌翊非人类的事实，作为副本衍生物，还是一个身份成谜的boSS，他不可能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收回了视线，他看向卡特房间里边儿的卫生间，卫生间在最里边儿，门的颜色跟房间的整体色调一致都是暗红色的，卫生间的门紧紧的关着，那股似有若无味道就是从里边儿传出来的。
    凌翊微微松开了些许力道，白符立马挣脱他的手，飞到了沈不归身侧。
    “我只是在顺应这个世界的进程。”就在他往卫生间走去的时候，凌翊忽然在身后开口。
    “我只在做我要做的事情，拯救他们不在我要做的事情之内。”他的表情淡漠，说出来的话理智的出奇。
    “算计我也是你要做的事情吗。”沈不归没有回头，话在脑子中转了一圈儿，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算是。”凌翊轻声道。
    沈不归转过了身，他比少年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往他身前逼近了一步，声音喑哑，“你就一点儿也没有犹豫过？”
    他的眼眸垂下，摇曳的月色在他身后散发，朦胧了他的五官，让人觉得有些脆弱，“玩家从来不会相信副本中的任何boSS，这是我们的红线。”
    两个人现在离得有些近了，嗅着沈不归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浅香味，凌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凌翊，我相信你。”沈不归忽的伸出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哑声说道，“算计就算计吧，你总归不会让我死。”
    少年的神色彻底迷茫了，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理解还是有一定困难的，看着眼前的青年，有些不太明白沈不归此刻眼底翻涌着的情绪。
    回过了神，感受着青年手指抚过发顶的温度，他垂下了眸子，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当然不会让你死。”
    沈不归轻笑一声收回了手，安抚的拍了拍少年绷直的脊背，“走吧，先去卫生间里看一看。”
    少年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往卫生间走去。
    暗红色的门被轻轻推开，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更加浓烈，整个卫生间的空间并不大，随着门被推开，场景一览无余。
    卡特的卫生间里有一个巨大的浴缸，白色的浴缸里，浑浊不堪的景象让人毛骨悚然，里面全部都是正在翻涌着的正是他在第二天看到的那些作为肥料的红色肉糜！
    它们似乎拥有自己的生命，不停地蠕动着，毫无规律地扭曲着，这场景既诡异又恐怖，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那些红色的肉糜，像是被诅咒的生命一样，在浴缸里自动摇晃起来，就如同被晃动的水一样，在这静谧的卫生间里，只有浴缸里的红色肉糜在独自表演着，它们的存在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除此之外，地上也放着几个桶，桶里面也是那种东西，主要是这个形态和颜色跟人肉太过相似让人看着觉得无比的恶心，本能的觉得排斥。
    那股味道也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不香也不臭，不难闻也不好闻，即便是这种颜色，但却一点血腥味都没有，浓烈了之后让人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胃里开始不住的翻搅。
    “这是卡特做出来的肥料？”沈不归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果然是一模一样东西。
    那些东西在察觉到凌翊他们进来之后就不再晃动安安静静的待在浴缸里面，老实了很多。
    “我不知道。”凌翊依旧站在门口的位置，神色平淡，“我从来不管他们的事。”
    沈不归在那堆令人作呕的肉糜中，看到了一些断掉的婴儿残骸，这些残骸散落在血肉模糊的混合物中，大约是被残忍地撕碎后遗弃在此，就在此时，肉糜微微冒了个泡泡，紧接着，一只孤零零的眼球在炸开的猩红色肉糜之中浮了上来，大概是有些粗心卡特没有处理好这些完全的肉块，也让这颗眼球得以完整。
    “之前就怀疑他们的肥料是那些婴儿，现在看来应该确实如此。”收回了视线，沈不归走到了门口。
    “现在这一切都很明朗了，卡特拐卖的那些孕妇用莴苣逼她们产子，那些被生产下来的孩子，一部分用作吃，另一部分用作肥料，毕竟莴苣会让她们一胎生很多个。”
    “但是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关上了卫生间的门，阻隔了那幅怪诞的场景，两个人又站定在了卡特的房间里。
    凌翊配合的接话，“什么问题。”
    “尽管跟主线没有什么关系，但有一个东西贯穿了整整一个副本。”沈不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那些莴苣从何而来？”
    “只要是植物就一定有种子，那些莴苣的种子是从何而来呢。”
    他目光灼灼看着眼前散漫的少年，“我的小少爷，你有什么头绪吗？”
    凌翊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笑了笑，他的长相极其精致，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犹如艺术家精心雕琢而成，这一笑，更是如春风化暖，那股清隽感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他的眉宇之间，将他的容貌衬托得更加出众，令人心弦共鸣。
    “你在怀疑我？”
    沈不归也不否认，轻挑眉梢，“所以是你吗？”
    凌翊也不隐瞒，干脆的认下，“是我。”
    他歪了歪头，眸中含着笑意，“难道我不是救了他们吗？厄巴默全岛那么多人都是靠着这些莴苣度过饥荒的。”
    “......”
    他看出了沈不归的神色凝重，缓缓的收回视线，长睫盖住异瞳淡声声道，“最开始的莴苣就是莴苣，厄巴默的岛民在得到这些种子之后依旧在吃人，他们不愿意浪费多余的肉，即便那些肉是剩下的，于是将那些残余的剩肉搅碎之后当做肥料去浇灌种子。”
    “莴苣如何长成全看他们愿意如何养殖，我说过了，我没兴趣掺和他们的事情。”
    沈不归倒是没想这些，他轻声道，“你知道人的身上是有因果的吗？如果那么多人间接性进你而死，因就会缠上你，恶因不一定结恶果，这一切都是未知，但无论最后是恶果，苦果，善果，都是你的因而起的。”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甚少对其他人讲，因为具体要讲起来实在是太过麻烦和繁琐。
    “......”很明显少年也不是太懂他话中的意思，懵懂的抬着眸子看他，眼神里有些茫然。
    沈不归只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懂算了。”
    外面传来了一声响雷，雷声震的房子都有些颤抖，卡特家里有用的线索基本上都被他们搜刮了一空，沈不归也不再多耽搁，带着凌翊往楼下走去。
    楼下的隔音就明显很不好了，噼里啪啦的雨声又急又密，闪电透过窗户将屋内照的明如白昼，闷雷声一阵阵的传来，将原本就有些诡异的氛围推到了高潮。
    硕大的鹿头挂件依旧摆在客厅的中央，也许是因为角度的问题，那个鹿头的的眼睛总像是在一直盯着他们。
    沈不归想起来老太太临终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思忖片刻，还是走到了鹿头前面，伸手取下了那把挂在下面的猎枪。
    猎枪的枪身修长而威猛，仿佛是一件沉睡的凶器，在月色的映照下，冰冷的金属枪管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凌冽寒光。
    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那种沉重的手感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像是承载着岁月的变迁，手指摩挲在上面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下蕴含的力量。
    “恭喜，玩家：沈不归，获得S+级别攻击型道具：灭魂。”
    枪身在沈不归惊诧的目光中，如变戏法般开始变幻形态。原本那猎枪的外形，竟似被无形的手揉捏着，逐渐缩小，每一个变化都如此细腻，恍若在展示着一种神秘的技艺。沈不归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猎枪的枪管、扳机和枪托，都在这神奇的变化中逐渐改变，最终在他手中变成了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这手枪通体闪烁着银光，宛如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那雕刻着华丽繁杂刻花的枪身，更是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沈不归感受着手中这把沙漠之鹰的质感，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枪身，触摸到那些精雕细刻的花纹，惊讶的神色几乎难以言表。
    有一个S+，还是枪支型的攻击类道具，这更是万中无一！
    算上这一个他一共有两个S+的道具了。
    “此道具为稀有的枪支形状攻击型道具，每个副本可用两次。
    可以无视防御直接斩杀一名b级及以下的所有boSS，也可重创A级及以上的副本衍生物。
    （它曾经是一件展品，那位收藏家众多的藏品之一，后来被一位漂亮的小偷偶然偷走，直到现在流落在这里，它在此副本已经耗废过一颗子弹，那件胜利品是一头健壮的领头公鹿。）”
    无视防御直接斩杀！沈不归几乎要倒抽一口冷气，他平时也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鲜少有这么大的波动，但是现在实在不怪他大惊小怪，他借宿在卡特家里的时候也看到过很多次这把猎枪，那个时候压根儿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一个神器。
    “喜欢吗？”凌翊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被他拿在手里的银色枪支。
    沈不归握着枪，丹凤眸都亮了亮，“嗯。”他平时用的除了灵气之外大多数都是冷兵器，几乎没碰过热武器，但是，很少有男人能拒绝这么酷的武器，更遑论这把枪还这么厉害。
    少年看着他克制的笑意，点了点头，喜欢就好，不枉他去养父那里把灭魂要了过来，事实上除却沈不归之外没有人绑定它，这原本就是他打算送给沈不归的小礼物。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沈不归明显心情都好了不少，他将枪收回了空间，眉宇间透露些许悦色。
    看他如此，凌翊的心念微微动了动，不动声色的询问，“你很喜欢这些。”
    沈不归并不是个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东西到底出自于谁的手笔，他的运气其实一直算不得好，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得到任何S+的道具，他自己的s级道具也大多来自于系统的帮助，如果说上一个副本的笔记本他还没有意识到的话，那么这个副本的灭魂基本已经能够让他回过味儿来了。
    看着少年人清澈的眸子，他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轻笑道，“当然。”
    少年没再说话，若有所思的移开了目光。
    沈不归也没有拆穿他，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换了个话题，“我们去找黛比吧，事情总要解决的，如果快的话，今天就能离开这个副本了。”
    说罢，他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转过头看，看向少年，“下个副本你还在吗。”
    凌翊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在吗。”
    这次没有犹豫，沈不归看着他的眸子，眸色深了深，认真道，“希望。”
    “即便我算计你？”凌翊轻挑眉梢。
    闪电划破了雨夜，照亮了整个室内，沈不归也不恼，笑了笑，“你算计我的还少吗，这个副本还没有到最后，小少爷，你的目的还没出现，总不至于又像上一次一样把所有人都屠了吧？”
    他用的是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但眼神却格外认真。
    凌翊没有接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沈不归读懂了他眼底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收敛，但心却没由来的沉了沉。
    看来他确实有此打算，只不过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进行，收回了视线，他们默契的都没在说话，朝着门口走去。
    房间的门被关上，沈不归打开了伞，举起，余光扫过身侧的少年，他呼出一口浊气，上个副本所有玩家都被屠戮殆尽是他没有防备，这次再怎么说也得救出来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