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到达最高层，顾菀走了出来。
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出了电梯就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喧嚣声。
顾菀拖着似千斤重的步伐慢慢踱到门口，从中推开那两扇半掩的门。
偌大包房里的男男女女，除了顾珩、安桃、路凌霄，还有顾珩从小玩到大的公子哥儿钟礼、焦黎、沈世安，和他们的女伴。
曾经在顾珩的成人礼晚宴上，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顾菀凭借高超的记忆力，他们的脸和名字她都能对得上号。
当年的事情，顾珩这群好友都门清。
如今再见顾菀，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有鄙夷、有同情、也有事不关己的态度。
路凌霄最先开口，“这不是菀菀妹妹吗，怎么，来接你二哥？”
顾菀站在房间正中，局促地点点头。
搂着暴露着装女伴的焦黎侧目，“阿珩，妻管严了？”
这时，坐在主位的顾珩，从黑暗中探出身子，夹着烟的手指握住面前的玻璃杯，扬起下颌，一杯烈酒随着他喉结的上下滚动，被一饮而尽。
烟头明灭晦暗，烟雾缭绕指尖，顾珩黑眸深深，清亮的嗓音有些沙哑，“呵！什么妹妹，什么妻，某人，要急于跟我撇清关系。”
钟礼没喝酒，脑子也还算清醒，“人都来了，阿珩，跟她回去吧，太晚了。”
焦黎：“怎么着钟礼，不是你张罗的单身趴加接风宴的嘛，世安可是一下飞机就奔醉江南，连行李箱都在这儿呢！我们还没喝尽兴，你就要放阿珩走？”
钟礼可怜顾菀不知所措的样子，距离上一次见顾菀已经过去将近十年，小姑娘愈发漂亮，就是那双染了些畏惧的眼神着实让人心疼。
“世安没尽兴我来陪，阿珩还是跟顾菀回家吧！”
“你陪？你拿什么陪？”
钟礼浅笑，直接打开一瓶未开封的洋酒，碰了碰沈世安面前的杯子，“世安，欢迎回国！”
说完，仰头饮尽。
钟礼将酒瓶一放，“有我陪着，你放心。”
这句话是看着焦黎说的，实则是说给顾珩听的。
顾珩面无表情，“谁让你来的？”
“三哥让我来接你。”
顾菀的手好疼，每一次伸展和收缩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哼，你，以什么身份来接我？”
顾菀呼吸一滞，“我是，你的妻子。”
顾珩冷哼，“不是要离婚吗？”
他身边的安桃忽然坐直了身体。
就是那样明显的动作让顾菀不得不注意到她。
她穿了一件纯白色高领毛衣，浅蓝色牛仔裤和一双黑色过膝长靴。
齐腰栗色大波浪卷发披散着，淡妆，浑身散发着幽幽的玫瑰香气。
顾菀不惊讶她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惊讶她上午还在医院里吸氧，晚上就打扮成这个样子出现在夜总会，落差不要太大了。
“明天，民政局，九点，哼，顾菀你长本事了。”
顾菀：“你不是很想离婚吗，去求爷爷把证件还给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你可以安心去娶安小姐…”
话没说完，顾珩站起来狠狠摔了个杯子在顾菀脚下。
玻璃碴四溅，顾菀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还是被崩到了，像针扎了一下白眼仁儿，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顾珩的举动使所有人噤若寒蝉，整个包房里只有悠悠的音乐声音。
“老顾！”路凌霄起身拦着他，“她一个小孩儿，不管说什么都是口不择言，你跟她认真干什么？你还摔杯子，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让她滚，滚回顾公馆去，再敢提那两个字，我摔的就不是杯子了！”
……
“滚啊！”
顾菀害怕极了，她从来没见过顾珩发这么大的火。
两只脚像深陷泥潭中一样，挪动不了半分。
“阿珩，你吓到她了！”
钟礼起身向顾菀走来，不料安桃先他一步，温柔道：“我来劝吧，你们不要被这件事影响。”
说着，安桃循循善诱般在顾菀耳边说着，“菀菀妹妹，你听话，先出去一下，你二哥现在不想见你，走吧！”
顾菀任她拉着手腕往外走。
来到外面光线好的位置，安桃才发现顾菀肿胀的双手，血淋淋的有些吓人，但是她不关心，也没有开口询问。
电梯前，安桃松开了她，穿上了自己的短款皮草，“菀菀妹妹，你是要明早九点和师父去办离婚手续吗？”
顾菀木讷点头，不知道顾珩为什么那么生气，离婚不是他想要的吗？
“你不该贸然前来，这种兄弟相聚的场合，师父他一向不喜欢外人打扰的，尤其像你这种不能说话交流的，来了不是给人添堵嘛！”
贸然前来？外人？添堵？
这些词语刺痛了顾菀的心。
原来二哥从不带她社交，就是因为她无法沟通，给人添堵！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
“菀菀妹妹，忠言逆耳，你和他，真的不配，你也不想他被人诟病，说是娶了个残疾人吧！”
“虽然我不知道顾家为什么让你一个养女进门，可是我能看得出来，师父他对你只是同情，连亲情都没有，更别提爱情了。所以你们离婚势在必行，而且越早越好。”
顾菀惊诧，顾珩居然没有把当年她“上位”的龌龊手段告诉安桃！
呵呵，感谢他不说之恩，否则安桃嘴里会说出更难听的！
出了电梯，安桃把身上的皮草拢了拢，用她那不可一世的眼睛看着顾菀，“明天九点民政局，我和师父会准时到的。”
说完，挥了挥手指，又退回到电梯里。
从渐渐关闭的电梯门上，顾菀看见自己的左眼红得像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