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鸿”立在场地中央，漠然地看着不远处的花怀予，“多谢指教。”
    花怀予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回首看祂，“不敢当。柳道友，时隔多日，你也在进步。”
    “此次输给你，花某确实不冤。”说着，碧色衣裳的少年朝法则惊鸿远远地伸出手来，神色满是从容。
    他心服口服。
    “胜者是青云宗、柳惊鸿！”宣告声再次从头顶上空的结界处传来。
    *
    此时，西域妖界。
    庆功宴方才落幕。
    坐在首位上的尊上朝着众妖轻轻地拍了拍手，威严的声音弥散开来，“诸君，今日的盛典，到此为止吧。”
    “辛苦诸君了，不仅是此次大捷，往后的战争，也要诸君与孤共勉才是。哈哈哈哈。”说到最后，尊上不禁开始大笑起来。
    台下的众妖与他同时大笑。
    栖霜混迹在众妖之间，为了不引起瞩目，也微微弯了弯眉眼，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心下也犹自带着冷意。
    战争么？呵呵。
    只要不与修仙界开战，随你们好了。
    小姑娘抬了抬杯子，掩袖而饮，杯中水微微浸湿了她淡粉色的唇，映衬得她越发高冷了。
    尊上发表完言论，又意思意思地吃了点食物后，才从席上站起，率先离席。
    众妖按身份顺序紧随其后。
    柳栖霜坐在席位上，咽下最后一口杯中的花露水后，才兀自放下酒杯，侧首去望身侧的徽生离。
    她在等他带自己离席。
    在这种陌生的、步步惊心的险地中，栖霜并不敢擅自乱走。
    万一哪处犯了忌讳，或是招惹到了某位徽生离的兄弟姊妹，可就不好了。
    不可树敌。
    徽生离注意到栖霜的视线，遂朝她柔柔地笑了笑，“无双，宴席终于结束了，想必你也累了吧？”
    “我先带你去见见我母妃吧？”他道。
    栖霜轻轻地点头。
    如她所料，方才尊上身侧的女妖，果然不是徽生离的母亲。
    也怪不得之前那女人紧跟着尊上而来，却没有对栖霜这个陌生妖族发表过什么言论。
    连尊上都默认的事，她一个依附于对方的区区妖后，又怎敢置喙？
    妖族是以实力为尊的。
    若是尊上死了，她这个依附于对方存在的妖后，地位也将会一落千丈。
    下属们会以下任尊上马首是瞻。至于她，只会被遗忘在角落。
    西域妖界的妖后和妖皇是出于各自血脉强度才联姻的，双方平日相处基本算是相敬如宾，远远算不上关系亲密。
    也因此，尊上才会有半妖子嗣诞生。全是因为他对这些后妃，没有情谊。
    也许你会问，妖族吃人，尊上也吃人，他又为什么会和作为食谱一员的人类结合，共同孕育下半妖子嗣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我举个例子。就像是吸血鬼和人类、人类和海豚之间一样，总会有那么几个脑子拎不清的恋爱脑。
    他们会口口声声说：“你只是失去了一对眼睛，可我失去的却是我宝贵的爱情啊”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话。
    总之，这很离谱，可又是现实。
    对于徽生澈的生母到底是何许人也，西域妖界内部也是众说纷纭。
    有妖说那是合欢宗的女修，也有妖以为那是一段露水情缘，还有妖认为也许是尊上受到了人类蛊修的暗算。
    众所周知，人族最是阴谋诡计、卑鄙无耻、机关算尽、阴险狡诈……像是什么情蛊、爱意魔药、结缘红线等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那是防不胜防。
    不过，过程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最后结果是，尊上在某一日午后，突如其来的带回来一个半妖，光明正大地对外宣布，“这是孤的子嗣。”
    “往日，诸君待他，必如待孤等同。”
    自那之后，纵然其他皇子皇女再任何不服，却也无人敢抗命。
    因为尊上的好杀，也是出了名的。
    若是不合其意，他可不会在意他们是不是自己的子嗣，只会统统杀了。
    废物，该杀。叛徒，该杀。逆子，该杀。奸细，该杀。
    不听话？杀了。异族？看心情吧，心情好了，杀一个，助助兴。心情不好？再杀一个，快乐一下。
    总之，西域的尊上，喜怒无常也是出了名的。
    以上，全部都是栖霜通过自己的秘术—万物有灵，在暗中偷偷收集到的情报。
    毕竟，不论是哪种族群，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没脑子的、好骗的、爱背后议论是非的家伙存在。
    栖霜慢慢回忆了下脑中的情报，才又收回了自己的猜测。
    算了，那些终究只是谣言罢了。徽生离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还是得亲眼前去见见才是。
    莫要被传言，扰乱思绪。不可妄议是非。
    柳栖霜于是又在心中暗自念叨了一遍清心诀，以保持灵台清明。【无波无澜、我思同空、未可斐言、以证清白……】
    徽生离显然并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具体在想什么，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拽住了栖霜的袖子，将她从席位上拉了起来。
    “无双，我带你走吧。”出于对孟无双眼睛的担忧，徽生离十分自觉地准备引导她走。
    栖霜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是顺其自然地站了起来，向徽生离微微颔首，“好。”
    “哒哒哒—”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只余脚步声回响在走道上。
    不多时，徽生离才终于带着栖霜走到了另一处宫殿内。
    那殿中正站着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貌美女性，她脸颊上还生着对称的四条暗红色的奇异纹路，像是妖纹之类的东西。
    听到脚步声，那女性动了动两侧的尖耳，朝栖霜望了过来。“哦呀。阿离，这孩子是？”
    徽生离拉着柳栖霜，慢慢悠悠地行到那女性近前，才回应了对方的问题。
    “母妃，她是孟无双，是孩儿在修仙界遇到的妖族。她同样也是孩儿的友人。”
    徽生离同面前的女妖解释完，又侧首去看栖霜，“无双，她就是我的母妃。”
    向栖霜介绍完后，徽生离又有些犹豫，不知该让栖霜如何称呼自己的母亲。
    若是对长辈直呼其名，未免有些失礼了。可若是让栖霜也同他一样，叫自己的母亲为“母妃”，这又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过分亲密了。
    虽然徽生离很想让栖霜这么称呼，不过，他不想冒犯她。他不想让她…厌恶自己。
    他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