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碍不解，只听自家皇姐盯着汤兜城。
    摩族久居西疆的山涧峻岭，一旦地动，山石崩碎坍塌而下，伤亡必定惨重，偏又碰到暴风雪。
    无家可归的受伤摩族百姓，更盼着络氏救灾。
    阿宝凛然问：“东宫大婚，我给你的第三枚锦囊如何了？”
    谢无碍下意识摸过腰间锦囊，郑重道：“皇姐先前让我找的那些摩族人，已给了他们足够份量的金银。自然而然，有摩族墙头草甘愿为咱们所用。”
    闻言，阿宝又嘱咐：“地动惨烈，络氏有罪，摩族天谴将至。”
    “将此话交给那些摩族人，传出去。”
    话落，她扫过营地最左，正生火做饭的伙头兵，“让他们将饭菜做得更香些。”
    “皇姐！眼下是讲究饭食的时候嘛？”谢无碍奇怪。
    阿宝继续解释：“缺衣少食的摩族百姓，一旦迟迟等不到络氏带来援兵与粮药棉衣，积聚的摩族民怨就如火药桶，但凡一星半点的火，这热闹定极有意思。”
    “这时，冰天雪地里，若有刚出锅的喷香热饭菜。”
    恍悟的谢无碍，跃跃欲试地奔下了了望塔楼。
    而阿宝孤身立于深夜风雪，沉默良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的手，也别想干净了。
    今夜里的天边那轮月，西疆难见，帝都却是明亮。
    而月沉日跃，晨曦洒落帝都繁华街巷。
    春闱将至，齐聚帝都的各地学子书生，在勤学馆，正茂堂，还有云深楼，因西疆剧变而群情激奋，议论得热火朝天。
    “摩族犯我大启西境多年，早该除之！”
    “听说失踪的公主亦在西疆。此战或是陛下早有决断！咱们大启终能一扫多年西疆耻辱！！”
    与此同时，当朝首辅的宅邸。
    朝堂里的六皇子一派，暗中聚会。
    昏暗的书房密室里，气氛凝重。
    宋大人可惜感叹：“此番镇西军奉东宫之令而动，必令陛下震怒。公主殿下真是走了步烂棋。看来，咱们的易储，就要功成！”
    捋着花白胡子的纪大人却不安：“老夫瞧着，若镇西军动，其实是帝阳公主自觉难以阻止陛下废储另立，准备趁着西疆战祸一起，率部分镇西军杀来帝都，逼宫呢？”
    此话一出，密室瞬间更沉闷。
    毕竟诸子夺嫡的祸乱刚过一年，又要再见那座金碧辉煌的煊赫宫城血流成河，堆尸成塔。
    只是想想，便已心生冷意。
    诡异沉默里，众位大人齐齐看向了书案后端坐的袁首辅。
    而袁首辅淡然合上了手里的请示信。
    大启与摩族，恐有战祸。
    此消息如这一场鹅毛大雪般散开来，传得极快。
    他手底下那些人，早已蠢蠢欲动。
    毕竟，战起，增赋。
    到时，他们巧立名目，又是无本万利的大买卖。
    袁首辅阴狠暗躇，最好的结果是西疆硝烟骤起，帝阳公主却败。陛下龙颜震怒，废掉储君，另立六皇子。
    到时，钱与权，皆是他囊中之物。
    沉吟良久，“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听袁首辅打破沉寂，一直默然坐在暗处的贺大人也终开口：“今日宫门刚开，慧敏长公主便一身素裳荆钗地进了永乐殿。但至今，永乐殿仍是窗门紧闭，毫无消息传出。”
    “倒是半个时辰前，小德子递出来话。”
    “温贵妃听到西疆有变，当场吐了血。张老太医带了两根人参赶进关雎宫，却仍是说，熬不过今年冬日。”
    闻言，宋大人起疑，“温贵妃盛宠多年，竟倒下得如此突然？”
    袁首辅精明狠辣：“晤王已死，如今轮到公主，温贵妃急火攻心，也是常事。看来，眼下情势对咱们极有利。明日，命孙老御史率御史台众官于太极殿前死谏；再让正茂堂的学子们起哄闹上一番，公主必深陷死境，再无翻身之机。”
    半个时辰后，慕容府后厨。
    老管家道：“东海张府送来了年礼，有烤乳猪。”
    户部的慕容尚书，神色格外凝重。
    张老太爷，多年不问朝中事。
    往年，虽也有年礼来往。
    但烤乳猪是他们定好的暗约，张老从未动过。
    从烤乳猪的腿骨里取出竹筒信，慕容尚书读信半晌，将信塞进了灶火，皱眉看着它燃成灰烬。
    老管家问：“大人您为何皱眉忧虑？”
    “张老特意送信提点，看来这大启风雨将起。”慕容尚书忧心忡忡：“只是未曾想，张老竟看重东宫。”
    老管家斟酌：“许是因二公子进了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老行事，向来不顾虑私情。”慕容尚书若有所思：“帝阳公主能得张老相助，倒是有手段。”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西疆宛城，书楼。
    正换药的裴归尘，血滴白袍。
    影卫秃鹫忧心：“帝都有信。大公子，咱们接着该如何？”
    “见元沉寂。”裴归尘边系衣袍，边起身走到包厢窗边，临街书楼恰好看得见远处的镇西王府。
    与此同时，紫谷营地，重兵把守的主帐里。
    阿宝在热气腾腾的浴桶旁坐下，往浴桶里加了把刚磨好的药粉，却被浴桶里的人用力攥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