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
“嗯?”
“陆时。”
“嗯。”
“陆时。”
“诶。”
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重复了很多遍,陆时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回应着。
青年清亮的眼睛盛满了纯粹的担忧与关心,将他内心的阴暗照得无所遁形。
“陆时。”
“诶?!!”陆时眼前一黑,被男人狠狠压进怀里。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傅闻渊松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陆时摸出手机,给龚清发消息,问问傅闻渊的症状是怎么回事。
本来还以为要等到天亮才会收到回复,但是龚清回答得飞快,“小陆先生,根据我的判断……傅总大概率是心理问题,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啊,这样,我给你推荐个心理医生,你问问吧。”
心理问题?
陆时左思右想也没想通傅闻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最近一直都挺好的呀,想抢万岁的歹徒也已经被判了刑。
陆时叹了口气,他好意思打扰龚清,却不好意思打扰这个素未谋面的心理医生,只能等等明天再说了。
结果第二天傅闻渊却不见了,问了才知道,人已经出国了。
“明明说这几天不忙的……骗子。”陆时嘀嘀咕咕地踢了一脚桌子腿,发出嘎吱一声。
不过他早上加的医生现在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陆时立刻把昨天晚上就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
“医生您好,我叫陆时,我的好朋友最近很奇怪,经常手脚发凉,失眠,情绪也不对劲,总是向我道歉,害怕自己一个人,非常抗拒我接近厨房或接触任何尖锐物品,这是为什么?”
医生的消息回得也很快,询问最近发生什么比较特殊的事情。
陆时想了半天也只有前段时间万岁差点被抢的事,把详细过程告知了心理医生,并且在医生询问时认认真真毫无遗漏地回答了。
医生有许久没有回答,最后只谨慎地回答:“能方便你的朋友来我的诊室一趟么,我怀疑他有ptSd。”
带傅闻渊过去?
陆时有些为难的回复:“恐怕不行,医生,他不会配合的,ptSd是什么?”
“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表现为创伤再体验症状、警觉性增高等,根据你的描述来看还没有出现严重的躯体化症状,如果患者不愿意就医的话,只能通过你的干预来让他的症状减轻了。”
创伤后应激障碍?
陆时看见这个词时愣住了。
这件事竟然对傅闻渊造成了这么大的创伤么?
“如果可以的话,请在不刺激他的情况下让他向你倾诉自己的痛苦,重视他的感觉,让他的注意力归回自身,让他保持放松愉快的心情,并且让他进行规律的生活,最好能找到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行为或者事务规律地进行重复,这样坚持一段时间,如果他的状态还没有好转的话,必须带他来找我。”
“另外,在这段时间里最好不要对他表现出反感、不耐烦、愤怒等情绪,更不要责备他,不然会很容易加重他的症状。”
“我再重复一遍,如果他的症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加重,必须进行药物治疗,不然后期会对他人抱有极高的攻击性或有严重自杀倾向。”
陆时盯着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感觉这些字他都认识,也好像都不认识了。
他费尽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抠过去,才勉强能强迫自己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好想哭,又忍住了。
因为医生告诉他这种时候面对病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情绪稳定。
结束了和医生的谈话之后,陆时把手机一扔,抱着万岁在傅闻渊给他准备的工作间里发呆。
他并不在乎傅闻渊又把他关在了这里——刚才他已经问过了,从这座庄园的大门出去同样需要密码,当然,进厨房同样需要。
因为他的内心已经被愧疚和自责淹没了。
如果他当时再警觉一些,或者在那个人倒地的时候抓紧时间离开,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万岁看出他很难过,也没有闹,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充当抱枕。
“呜……”
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陆时到底没有忍住,趴在万岁的背上小声啜泣。
“万岁……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没有出现就好了。”
万岁油光水滑的皮毛很快濡湿一片,它担心地贴贴陆时,小心的露出一点肚皮对着他,示意他摸摸。
陆时平时很喜欢揉它肚子上的毛。
青年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万岁这么乖,他竟然差点把它弄丢了。
万岁无措,万岁着急,万岁担心,万岁……又跳下去找傅闻渊报警了。
***
等傅闻渊赶到的时候,陆时已经躺在工作间的小床上睡着了,眼尾和鼻尖都还红红的,明显睡觉之前还在哭。
男人顿时呼吸一窒,心如刀绞。
陆时,是被他关起来才这么痛苦么。
傅闻渊薄唇紧抿,颓然地半跪在地上,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弯腰吻去陆时眼角尚未来得及滑落的泪珠。
正要伸手将他抱回房间,青年的眼睫就不安地颤动起来。
傅闻渊下意识地站起身,想离开这里。
陆时却先他一步睁开眼睛,“傅闻渊。”
“……”
傅闻渊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与陆时对视。
腰杆挺得很直,气势也不弱,却硬生生有一种万岁做错了事又不好意思道歉只能乖巧地蹲在原地求原谅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伤害了陆时,只能接受陆时的悲伤、责备与怒火。
所有最坏的情况都在这一瞬间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却没曾想会收到一个温暖的、充满信任的、柔软的拥抱。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