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凑的用来买粮的钱！”海儒贤海教谕手伸进袖子，掏出了两张有些褶皱的银票，双手呈着递给江白。
    沈义看了一眼，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加起来正好二百两。
    照现如今附近几个县的粮价，这二百两根本买不了几车粮食。
    江白将银票又推了回去，说道：“最开始是大人请江某出来救济灾民的，大人有如此之心，江某甚是佩服。江某也知大人每月俸禄不足百两，这些钱，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两人推搡了一阵，最终海教谕拗不过江医圣，将银票收了回去，长吁短叹了阵。
    “夫君，外边说话不方便，请海大人到府上一叙吧！”慕欣温柔体贴的对江白提议道。
    沈义几人本打算就此告辞，但江白却挽留道：
    “几位应该都是远道而来，若不嫌弃，也可到府上喝杯热茶！”
    不等沈义回应，老乞丐就点头答应了，还说要留下吃个午饭。
    江白今日是挺高兴，将几人都邀到慕家。
    几个老大夫似乎在避讳什么，都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江白也没管他们，牵着夫人的手，带领几人，进入慕家宅院。
    谢公子在见到江白将自己几人领进高挂匾额的慕家宅院时，心中竟然有些平衡了。
    慕家进门是一面巨大的影壁墙，绕过则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颇有江南景观之风味。
    沈义看着慕宅中的景致，他又想起了门外排长队求着赊粥救命的百姓们，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江白挽着慕欣慕小姐的手和海教谕在前方走着，江白刚刚一直在沉思，忽然开口道：
    “海大人，这样一直到别的县买粮救灾，江某看并非长久之计。海大人，您是官场上的人，依您看皇上何时才颁圣旨开仓放粮？”
    海大人闻言，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口，又闭住了，捋了捋胡子，稍显苦涩的回答道：
    “说来一言难尽，城内的两个粮仓，即使加起来存粮恐怕也不过百石。即使圣旨到了，圣上要求开仓放粮，也救不活多少百姓！”
    大周朝普通州县，都设有两个粮仓，一个用来存放官府每年收缴上来的粮食，另一个则是朝廷拨款每年从各个乡绅那里买来的粮食。
    朝廷从户部拨款，会经过层层克扣，真正能到各地方府衙，用于买粮的钱，少之又少。
    “一年之前，京城那位李公公过大寿，知州大人所送的贺礼是一只六尺多高的紫檀屏风！”
    海锐海大人又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嗯……”
    江白摸着下巴沉吟，他从海大人的话中听出了些门道。
    以淳州知州的俸禄想买一只六尺多高的紫檀屏风，攒上几年估计也不可能。
    海大人此番话的意思，大概是朝廷给淳州知州拨的买粮的银子，全到了京城那位李公公手中。
    一年之前淳州还风调雨顺的，知州大人自然毫无顾忌，将户部拨下来的款项全送了礼去。
    “唉！”江白长叹一声，低头看路，不再言语。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沈义几人在后边跟着，谢公子显得有些个拘谨，三人很快走到了慕家的正堂。
    江白像这慕家的家主一样，坐在正堂的正当中，还另外安排沈义几人坐下。
    吩咐丫鬟小莲将夫人送回卧房好好休息。
    江白的面色变得沉重，他和海大人低声交谈着，沈义几人坐在正堂的两侧，也只能偶尔听见几句对话。
    江医圣说到做到，真的就只给几人上了杯茶。
    沈义小口抿了口茶，咂了咂嘴回味，而后又喝了一口。
    江白和海大人结束了交谈，须臾，江白站起了身，整了整衣袖，冲外边喊道：“来人，准备午膳！”
    命令吩咐下去，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下人来来去去摆了一桌子的菜肴。
    即使是大灾之年，像慕家这样的家族，在吃食上，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虽是将桌子摆满，但菜却较为朴素，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不过倒是有荤有素，搭配还算均衡。
    怎么说也有医圣之名，家中的食谱都是江公子自己编写的，主打的就是健康养生。
    老乞丐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好像也没啥形象）拿起筷子将所有菜夹了个遍，吃完还不忘点评两句。
    谢温吃了些，便将筷子放下，问向江白道：“冒昧一问，现如今怎么不见府内其他人来用午膳！”
    谢公子的言外之意，其实是问江白在慕家的地位。至于他口中的其他人，指的自然是这慕家家主长辈一类的人。
    “哦，慕家主现如今在外地谈生意，府内大小事物都暂由江某管理！”
    江白听出了谢公子话中的含义，回答的也比较含蓄，但从侧面也能突出其在家中的地位。
    谢温不再问话，又拿起筷子夹了几个菜塞进了嘴里。
    桌上的气氛并不怎么融洽。
    ……
    老乞丐和海教谕聊着，两人似乎还真有共同话题，聊的欢快。
    老乞丐问海大人有没有升官的打算？总不能一辈子做个小教谕吧。
    在大周朝教谕一职属于在官场不入流的闲职，仅仅比衙门里的差役高上一点点。
    海锐无奈说家中还有老母要侍奉，暂时没有想过升迁。
    老乞丐劝说道：“大人可曾想过，升了官，能救天下更多百姓！”
    海教谕摇头唏嘘：“古话讲忠孝难两全，海某如今是深有体会呀！”
    ……
    饭桌之上，沈义大义凛然的将自己在车队买来的粮食，无偿捐给江白，以用赈灾。
    江白看着堆在墙角的几袋粮食，神情复杂。他清楚这几袋粮食撑不了多久，但也明白这青年和尚尽力了。
    沈义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他的确尽力了，他不像别的小说里穿越就有系统金手指，沈义只是一个普通和尚，脑容量有限，想不出长久赈灾的好计策。
    老乞丐和海大人继续聊着。
    江白看向谢公子和沈义，心念一动，组织了下语言，问道：“两位兄弟，可曾信命？”
    这个问题有些高深，也有些莫名其妙，就连正在侃侃而谈的老乞丐听到这个问题，都忍不住瞥了一眼江白。
    “命吗……”
    谢温摸着下巴沉思，许久，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信！”沈义回答的比较干脆，他以前曾经思考过，在沈家被灭门时，他想了很多，也曾想过是否是自己命该如此。
    但他最终还是否定了，命运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证实。
    “说来惭愧，江某是个信命的人，两位兄弟可能会觉得江某迂腐吧……”江白如此说道。
    沈义眉头动了动，问道：“江公子信命，总有依据的吧！可说来听听吗？”
    江白呵呵苦笑了两声，简单的回答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曾经想过：为何同样是人，门外的那些流民百姓就如此之贫苦，而我却自小锦衣玉食，虽无什么大的作为，但从未受过苦……”
    江白从那些受灾的百姓身上看到了许多，从而引发了对命运的深思。
    “这……这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沈义摸了摸鼻子，感觉江白有些过于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