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悠微微颔首，紧跟着邹鸣的脚步踏入了询问室。
    询问室的门缓缓合拢，仿佛将外界彻底隔绝。
    待苏瑾悠的身形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秦斯泽抬头凝视着门框上方的电子屏，红色的「办案中」三个字格外醒目。
    他转身走到靠窗的一张塑料座椅上落了座，青野和几个保镖如雕塑般站立在旁，神情肃穆。
    秦斯泽双臂交叉抱于胸前，靠在椅背上，微阖双目。
    看似平静的面容下，仿佛潜藏着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李云奇感受到秦斯泽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只得背对着询问室的门，不敢上前邀请他去喝茶，也不敢擅自离开。
    一时间，走廊上弥漫着无边的沉寂。
    询问室内。
    苏瑾悠凝视着这间与思漾厨具工厂天台屋子大小相差无几的房间，在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的指引下，坐在一张椅子上。
    邹鸣也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
    那两个警察坐在她的对面，面前是一张长方形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
    苏瑾悠的目光被他们二人身后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机吸引，心中略微有些紧张。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瑾悠的紧张情绪渐渐消散。
    眼前两个警察提的问题与秦斯泽采访她时问的问题大同小异。
    苏瑾悠将现在当作是又一次接受采访，犹如重播一般，将自己讲述过的内容再次复述出来。
    这两天，她不断在脑海中回忆当时小屋里面的场景，重复讲多少次对她来说并无差别。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时间临近十二点半，苏瑾悠并未留意自己进入房间的时间，估计应该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但是渐渐地，面前两个警察询问的内容，让苏瑾悠觉得越来越奇怪。
    男警察问道：“我们调查到，在劫持事件发生的前两天，你和犯罪嫌疑人廖小丁一同参加过一场聚会，她有没有向你透露过劫持刘赫等人的计划？”
    苏瑾悠眉头紧蹙，转头看向邹鸣。
    邹鸣也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苏瑾悠这才再次看向两个警察，说道：“那场聚会是前一天晚上我一个同学通知我参加的，到达聚会现场之后，我并未与廖小丁单独相处过，仅有的几次交谈，都有其他同学在场。”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苏瑾悠犹豫了一下。
    说实话，那晚在聚会上，她和廖小丁的谈话其实算是无意义的争执。
    全是些没有营养的斗嘴，要她逐字逐句地重复出来，她还真的记不起来了。
    “有谈到她和丈夫刘赫的相处情况吗？”
    听到警察的追问，苏瑾悠连忙回答：“没有，我们只是聊了些高中时期的事情。”
    “不过，我离开之后，我同学在微信告诉我，说刘赫当众打了廖小丁，最后是被其他同学拉开的。”
    “只是这样？那你在聚会上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呢？聊了些什么？廖小丁在旁边吗？她会不会听到？”
    一旁的邹鸣听到警察问的问题，眼角微微挑起，也不再靠在椅背上，上半身向前探出，双手紧握放在桌面上。
    苏瑾悠抿了抿嘴唇，又思考了片刻才说：“我只顾着跟高中老师和同学聊天，有谈起我的工作，具体内容我也记不清了，我也不确定廖小丁听没听到，她在我隔壁那桌。”
    几天前的闲聊，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非要她说也只能说出个大概。
    “你在聚会上说起你的工作？”那个男警察在她说完后，立即质问道，“所以，廖小丁很有可能在劫持发生之前就知道你是个记者？”
    苏瑾悠看着他眯起的双眼，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怎么露出一副终于抓住了她把柄的神情？
    苏瑾悠极力克制住内心的不适感，尽力回想聚会当晚的细节。
    似乎在宴席开始前，她曾与廖小丁有过一场激烈的争执。
    当时究竟吵了些什么？
    苏瑾悠反复思索，终于，脑海中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她的面色依旧平静，淡定地说道：“她肯定知道啊，我很多同学都知道。我都上过几次新闻节目播报新闻了，就连我高中老师都认出了我，廖小丁知道我是记者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男警察好像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继续旁若无人地问道：“嫌疑人有没有向你透露过犯罪计划，或者说，她有没有请求你协助实施犯罪？”
    苏瑾悠刚想开口，却敏锐地捕捉到邹鸣侧头投来的一个眼神，她立刻缄默不语，靠回椅背上。
    邹鸣目光如炬地扫视着面前的警察，义正言辞地说：“这位同志，我当事人的职业以及在聚会上说的话与本案并无直接关联。”
    “请您牢记，苏女士当时是和男朋友在度假，这才来到乐水镇。”
    “我重申，苏女士事先并不清楚出事的工厂就在乐水镇，更不知道嫌疑人和两名受害者也在乐水镇。”
    “你们大可以去询问苏女士和嫌疑人共同的高中同学，当晚苏女士与嫌疑人的交谈内容与劫持事件毫无关联。”
    “另外，苏女士和嫌疑人的关系也仅仅是普通的旧日同窗，这一点，她们的很多同班同学都可以证明。”
    邹鸣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审视微笑，眼神如鹰隼般直直盯着刚才不断询问苏瑾悠的那个男警察，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
    “我当事人之所以进入涉事工厂，之所以独自与嫌疑人对峙，是李云奇同志多番提出要求，我当事人为了避免人员伤亡，才勉为其难同意帮忙的。”
    “所以请您注意自己的询问方式，不要刻意引导我的当事人回答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邹鸣说完后如老僧入定般又靠回椅背上，恢复到刚才一直旁听的姿势，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
    果然，接下来的问题就平常了许多，基本只围绕着苏瑾悠和廖小丁在小屋对峙时的情况展开询问。
    苏瑾悠耐着性子逐一回答。
    她看了好几次电子钟，又过去将近二十分钟，询问才总算结束。
    苏瑾悠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双腿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过一般，又麻又酸，整个人也觉得疲惫不堪。
    她不知道是因为在这个狭窄密闭的空间里待久了，还是因为大脑一直在不停地运转，才弄得自己那么辛苦。
    总之，她觉得被这帮人询问一次，简直比读书时顶着烈日跑 800 米还要累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