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害得洛南差点从后座飞起，扎到前挡风玻璃上。
    “黄哥，你开车能不能不要急刹车？很危险的！”
    黄世柏没有理他，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黎雪：“你没签过合同？”
    黎雪眨了眨眼睛：“哪种合同？”
    “你不知道工作前要签劳务合同吗？”
    “我以前做的都是兼职，有超市收银员、扛尸工、鬼屋化妆师，都是临时工，没签过合同。”
    黄世柏一拍脑袋：“你这样纯真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不对，问题出在……”
    说完，他冷冷的目光转移到洛南身上。
    后者不自然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个无良老板，居然诱骗别人小姑娘给你打白工？！”
    洛南梗直了脖子，硬气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真金白银地给黎雪发工资的！”
    “证据呢？”
    “我们说定了呀！”
    黄世柏一脸无语：“居然是……口头约定？还说你不是无良老板？”
    “不然怎么办？”
    黄世柏踩下油门，用力打方向盘，法拉利流畅无比地掉头。
    “去找我的律师，帮你们拟一份合同出来，真是不像话！”
    黄世柏一副打倒无良老板为血汗员工出头的样子，气势汹汹。
    洛南也认识到了合同的重要性，坐在位子上闭口不语，认错态度非常诚恳。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像他这样出身贫寒的人，对法律啊合同啊，天然地感到模糊疏远。
    很多底层生活的人，会把合同视作一种束缚。
    比如保险合同上的种种不赔条约，听着像是一个个陷阱。
    比如承诺不缴纳五险一金的条约，光听见每个月能多领几百块，却浑然不知其背后的巨大风险。
    比如竞业协议、保密协议，之后哪怕离开公司，都好像自己的卖身契还留在那里，什么行为都要受到限制。
    比如安装软件前的「我已阅读相关条款并同意」，其实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点开看过一眼。
    这好比你是一个1米9的大高个，每次扫共享单车的时候，都认为专门有那种坏心眼的人故意调低自行车坐垫，就为了膈应别人。
    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小姑娘们扫了单车，又要使出全身力气把坐垫压下去是什么体验。
    人无法认知到超越自己生活环境和学习范围的事物。
    即使接触到，也会很快忘却。
    对合同有畏惧心理的人，在他们眼里，每一份合同看着都像卖身契。
    黄世柏一路上开得飞快，风驰电掣地穿梭在大道中。
    来往的车辆都纷纷避开，生怕碰到这辆价值不菲的法拉利，哪怕一点剐蹭都要把自己半辆车赔进去。
    黄世柏来到律师事务所门前。
    这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玻璃大楼，事务所的招牌非常显眼地挂在楼外。
    进入大门，乘坐电梯来到15层。
    走进律师事务所，没等前台小姐问好，黄世柏不打一声招呼闯进去，风风火火地走向某个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先生，你不能进去！”
    “先生，汪律师正在面见客人！”
    前台小姐来不及阻止，黄世柏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梳着大背头的汪律师坐在一排紫椴木的书架前，正在为一名法律求助者解答疑惑。
    看见黄世柏进门，他没有半点恼怒，反而喜笑颜开。
    他对前台小姐挥挥手，示意她没有关系。
    前台小姐也明白了什么，离开后又返回来，给黄世柏他们三人各倒了一杯水。
    他们三人像是三尊门神般坐在法律求助者的身后，动作整齐地翘起一条腿，端着水杯发出呼呼的喝水声。
    洛南仔细观察那名法律求助者。
    他的头发很乱，并且留着凌乱的胡茬，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
    黑眼圈很重，眼神有些涣散，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可能经常熬夜到天亮。
    最令洛南好奇的是，他的脖子上挂着一面记者证，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刘嘉。
    刘嘉？
    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候汪律师和刘嘉的对话也差不多到了尾声，汪律师起身道：“虽然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他们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一旦被发现会有极大的风险！”
    “但你如果执意这么做，我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法律援助！”
    “谢谢你，汪律师！”
    刘嘉点点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似乎在想着另一件事，说话的时候总在走神。
    送走刘嘉后，黄世柏冲汪律师扬了扬眉毛：“谁啊？”
    汪律师回答的很简略：“一名先锋派记者。”
    他看了一眼洛南，陡然皱起眉头。
    仔细辨认了一会，汪律师才认出了洛南。
    “是你！”
    “汪律师，又见面了。”
    洛南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汪律师端着保温杯，吹开水面的枸杞。
    “你和黄少的交通纠纷结束了吧？像黄少这样识大体的人可不多见，他出手帮你一点小忙，对你来说可是大恩惠啊！”
    黄世柏的表情有些尴尬：“小忙确实结束了，现在的是大忙。”
    汪律师喝了一口菊花枸杞茶：“什么大忙？”
    “我现在是他的经纪人，负责帮他联络演艺活动。”
    “噗！”
    一口茶水喷在办公桌上，洇湿了陈列开的起诉书。
    汪律师放下保温杯，狼狈地擦拭着桌面。
    “什么？”
    汪律师不可思议地大呼出声。
    “什么什么？”黄世柏反瞪他一眼，“经纪代理合同都是你起草的，你难道不记得了？”
    “我以为你是闹着玩……而且你说甲方没有实体单位，只能走现场签字画押……”
    汪律师瞄了一眼洛南，低声道：“我哪知道甲方就是他呀！”
    真是风水轮流转，转到没眼看。
    “少废话，赶紧起草合同！”
    “好，好。”
    汪律师匆忙打开笔记本电脑，啪啪地敲起字来。
    不出一个小时，一份雇佣制劳务合同被打印出来，洛南和黎雪分别签上自己的大名，又摁了手印。
    在黄世柏和汪律师的见证下，他们俩正式有了上下级的关系。
    汪律师悄声说：“这种合同，随便找外面的一个实习生都能做。”
    黄世柏也悄声回答：“我知道，只是我比较喜欢高级的东西，所以才找的你。”
    汪律师的八卦心冒了出来。
    “您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洛南是我的艺人，黎雪是洛南的员工，我们三人目前是同事关系，怎么了？”
    “你父亲让你接手市场业务板块，他说等你玩够了就回去找他。”
    黄世柏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洛南的经纪人吗？”
    “不知道。”汪律师诚然地摇了摇头。
    黄世柏看向他，目光深邃未知。
    “洛南从来不听话，他很有意思。”
    “所以……”
    汪律师推了推眼镜，等着下文。
    “我也不会听话，所以我们才合得来。”
    黄世柏微笑着，眼底的锋芒一闪而过。
    其实压根没有什么老爷子叫他去试探娱乐影视行业的说辞。
    无所谓。
    洛南他不会知道的。
    也不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