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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留春宴(九)

    陆府遭遇了一场“怪异”的染病,闭门谢客了三日。
    因请来的郎中都不知如何治这怪病,陆大人已经觉得该交代后事了。午食后,陆大人在榻上哼哼唧唧,一睁眼,瞧见自家那个前些日子还病得起不来身的三姑娘,此时正水灵灵的站在跟前。
    陆大人惊讶不已:“春彩,你的染病已好了?”
    若星跟在陆春彩身后,轻轻推了一下陆春彩,陆春彩立刻意会,上前跪在榻前,乖巧无比地说道:“父亲,我好了,多亏了菊小娘,郎中说,小娘医术高超,竟知道这是什么病,把我们都给治好了。”
    陆大人虚弱地眯起眼睛:“……什么,菊儿知道怎么治?她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吗,如何识得医术?”
    陆春彩摆出无辜的表情:“女儿也不知,父亲,您把菊小娘喊来一问便知了。”
    陆春彩回头看了一眼若星,若星悄悄在帕子下对她竖起拇指。
    陆大人派小厮去凝香轩请菊小娘,菊小娘本已好了七七八八,一听是主君要见他,立刻让冬梅给她上病弱妆,最后是睡在担架上被抬过去的。
    “哎哟哎哟——”菊小娘脸色煞白地被抬到陆大人榻前,看起来比陆大人还病得严重。
    跟在旁的冬梅掩面哭道:“主君, 我们小娘病得迷糊,一听您要见她,她就是死也要从床上爬起来啊……”
    陆大人:“菊儿,你当真还没好?我就说,你那么柔弱不能自理,如何懂医术……”
    若星眼见着,那昏庸的陆大人已然又要昏头,无奈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忽然喊叫道:“有蜚蠊啊!”
    蜚蠊?!
    菊小娘吓得惊坐起,从担架上跳了下去,惊慌失措地跳到冬梅身上,“哪里,哪里!我最怕蜚蠊了!”
    看着如此活蹦乱跳的菊小娘,陆大人刚刚因怜惜而张开的嘴巴,到底是没合回去。
    若星趁机让春小娘把神医带来陆大人面前,那神医说了陆家的病情后,亮出了一块牌子。
    陆大人久经朝堂,一眼就知,那是御医院的牌子。
    一顿好生盘问下,菊小娘和盘托出,她生怕被陆大人厌弃,把所有事都推到了灵动坊的李香灵司长头上,陆大人气得当即昏迷过去,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连夜让小厮把李司长抬回灵动坊门口。
    在神医和其他郎中的调理下,不出三日,陆家上下已经好全了。
    陆大人要重金酬谢,但神医并不接受,十分淡泊道:“老朽早已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不需要那些身外物。”
    若星和春小娘送神医上马车,到了门口,神医回看了一眼若星,最后讳莫如深笑了笑,对春小娘道:“当初,是这位姑娘千辛万苦找到我来的,若想感谢我,不如感谢这位姑娘。”
    春小娘自是明白,若星这个姑娘不居功自傲,反而处处实在,她对神医欠身福礼,诚心诚意说:“神医放心,我定会好生对待若星姑娘。”
    若星见神医要上马车,心中犹豫着问道:“神医,您……您认识一个叫江白曜的人吗?”
    神医身形一顿,不置可否,只是向她慈爱一笑,“若星姑娘,老朽很多事听不到,看不见,说不了,请您保重。”
    若星点点头,再三对神医道谢。
    刚才那一问,她并不是心血来潮,只是……每一次都恰巧在她最困难时出现的人,这世间,除了江白曜,不会有别人了。
    陆宅重回安宁之后,两个姑娘的及笄宴成了头等大事,如今没了忠义伯爵大娘子,也没了灵动坊,在春小娘的极力推荐下,且陆春彩的宴席已经备了一半,若星和盛宁四司成了唯一的选择。
    菊小娘敢怒不敢言,登时就在堂上嘤嘤地哭,口中喊叫着,可怜的灼彩,好好的及笄礼,现在沦落到只能蹭别人的宴席了……
    陆大人被吵得头疼不已,干脆装晕过去。
    定下若星来主办两个姑娘的宴席的这日,晡食春小娘本想让厨司做一桌案大菜庆祝,不过被若星阻止了,因为眼前最重要的,是要试菜。
    若星亲自下厨,按照之前以花为题的宴席,想到了十多道花为主的菜,她做菜时,顾泱泱就在一边调酒,柳雨和春芽无事,来给若星做帮厨。
    灶台上放着五个点燃的炉火,若星在每个炉子上都烧了一锅水,转头道:“雨姐姐,春芽姐姐,麻烦你们帮我洗一下菜篮子里的那些菜。”
    柳雨定睛一看,地上有五个菜篮,分别放着红兰藤、紫兰藤、黄色的蜜蒙花、绿色的波斯草,白色的桂花。奇道:“星儿,你拿这些花,干什么用啊?”
    春芽跟过来,看见这一地花,笑了:“这是要做五色花饭吧?”
    若星点点头:“这个是姑母在四司理学里记载过的食谱,是百越部落的特色做法,姑母云游时学来的,正好符合这次席面的话题。”
    几人听她提起姑母,脸上都露出了笑意,春芽道:“多亏赵司长的衙役夫君,姑母上个月还来信了,这次流放,姑母学到了不少岭南人的菜系,说以后回来了,教给我们呢。”
    “姑母还好吗?”若星抽了抽鼻子,淘米的手慢下来。
    柳雨:“放心吧,你每个月送来的银两,加上四司里的,都让赵司长拿去打点了,姑母的信每月都会来。”
    若星嗯了一声, 想了想又问:“张司长还有在找贺家之前遣散的下人吗?”
    “在呢。”春芽边说边麻利地开始洗花,“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定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次若星可把那个李司长整惨啦!”顾泱泱抱着酒壶走进来,拿了四个酒杯每人倒了一杯递给她们,“终于有酒了,让我们先敬若星,气死灵动坊!”
    说完她自己先干了一杯。
    柳雨和春芽也拿起来,一饮而尽,柳雨笑得脸上的粉簌簌掉下来,乐得不行:“说起来,我特意跑去灵动坊附近看早上李香灵被抬过去的模样,陆家小厮就那么随手给她丢那里了,她在灵动坊门前嗷嗷哭,直到鸡鸣才有人开门,哈哈哈哈……”
    春芽嗔怪道:“这么好看的戏,雨儿你不喊我们!”
    “忘了忘了,我自罚一杯哈哈哈哈……”
    若星拿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只觉这杯酒有一种她从没喝过的清香味,问顾泱泱:“这里面放了什么?”
    “人间富贵花,牡丹。”顾泱泱在自己的本行上极其有自信,“我敢说,大家都没喝过这种酒,清香苦涩中回甘,只有我才做得出。”
    若星佩服:“人间富贵花,正符合陆三姑娘的模样,好喝!泱泱,你要是能和我一起去京城参加惊鸿宴,茶酒司的比赛,你定不在话下的!”
    柳雨笑到一半,愣住:“你要去京城参加惊鸿宴?”
    “对。”若星把洗好的五种花分别放入五锅沸腾的水中,“做完陆宅这个宴席,我就要动身去京城,明年开春,参加惊鸿宴。”
    顾泱泱想都没想,举手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去京城肯定能赚钱,你带我去带我去!”
    柳雨抿唇,犹豫道:“星儿,是不是因为那贺家去了京城你才……”
    “是也不是。”
    若星等水染上色后,把花渣滓都捞出来丢掉,放入洗好的粳米和糯米,开煮,她拍拍手,笑意盎然看向三个姑娘:“我最想做的,是赢了比赛,重开玲珑四司,把姑母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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