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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归途(六)

    鲊类的菜都是需提前做好,封存一些时日,待食材微微发酵才好吃。
    好在赢得惊鸿宴初赛时若星就提前做了一些防备,正好就有黄雀做的假朱雀肫鲊,而这道鲊,做工也是最复杂的。
    前些日子叶舜送来了一些鲜肥的黄雀,若星记着姑母教的《四司理学》里有这个菜谱,就顺道做了。
    要将黄雀收拾干净,取出胃来,牢牢记得不能犯水,用酒擦洗,最后用软帛擦干净。
    在锅中热了油,炒过花椒和葱,下盐小麦以及酒曲来调味,取一个陶罐坛子,将黄雀头尾颠倒,一层料一层黄雀码好,中间腌入黄雀胃,最后用竹叶把坛子塞满,封存,待过上几日,坛子里卤出了汤汁,将汤汁倒掉,将酒浇入到陶罐之中,没过黄雀一寸左右,这道鲊就做好了,封存以后,可以吃上个半载也不会坏。
    若星从厨柜中取出陶罐坛子,小心翼翼打开盖子,盖子下是一层发黄的竹叶,用筷子挑出顶层的竹叶后,一抹带着卤香的酒味飘然而出,浓郁馋人。
    冬菱咽了咽口水,好奇地盯着坛子里看,嘀咕道:“黄雀原来也可以入菜么,我怎么从未见过这道菜……”
    “这道菜现在很少有人做了,我姑母说,是因为十几年前,有个大臣爱吃这道菜,却也因为宴席上做了这道菜,没了性命,此后盛京中人吃到的,都是假的朱雀肫鲊。”说话间,若星用干净的筷子从坛子里取出两只色泽润亮的黄雀,放入碟子中,再放入甑中蒸上一小会儿,快手切了葱花撒上,淋上酱油,一气呵成。
    “大案?”冬菱舔了舔唇,声量小了下去,“吃个席面还能没了性命不成……”
    若星取了盖碗将黄雀鲊盖上,然后在托盘里放了嵌入的烛台,她将灯烛点燃,直接把菜碟子放上去暖着,把托盘交给冬菱:“朝堂上的宴席,就是悬崖上走绳索,不好吃的。”
    冬菱抖了抖,还是觉得不要多问的好,端着托盘转身走向江焉阑的马车。
    若星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她还以为这道朱雀肫鲊是不会有人点的,忽地想到了马车上另一位不认识的男人,莫名觉得……有些蹊跷。
    她曾经听姑母讲过朱雀肫鲊的故事,那位因为朱雀肫鲊而丢了性命的大臣,就姓江。
    ……
    “始终是假的朱雀肫鲊,不如真品。”珩王放下筷子,微微笑道,“当年枢密院江居尚大人最是爱吃朱雀肫鲊,奈何长尾雀产自西凉,彼时西凉上一任帝王突袭大荣,正是两国交锋之时,谁知江大人设的春日宴席面上,却有这道只取朱雀胃的西凉皇庭宴菜,圣上疑心,派人一搜,焉阑,你猜如何?”
    江焉阑并未动筷,面上无波无澜,轻笑一声:“如何?”
    “那时,战场上疑似有西凉泄露了援军的踪迹导致大荣损失惨重,而侍卫在江大人的府上搜出了整整三间屋子的朱雀肫鲊,你说,江大人是否清白?”
    “王爷不应该问臣,清白不清白,天子圣人自有决断。”
    这世道所谓的“清白”,从来都是被定夺,而不是被证明。
    珩王从他的神色出看不出任何破绽,终是放下杯盏,意味深长道:“也是。过几日本王府上有春日宴,你也来吧,到时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真的朱雀肫鲊,你便知人间绝味了。”
    江焉阑垂眸:“是焉阑的荣幸。”
    湖心亭的高台上,戏台子搭好了,该是捐军饷的时候了,琉璃灯将“戏台子”装点得流光溢彩,台上的黄花梨案上,摆放着一个个名贵的物件。
    台下马车内的宾客看到戏台子上的物件时,皆是面色一变。
    案上放着的都是宾客送的府礼,旁摆放着插屏写着府礼来源,价值大小,出自哪家府邸,一目了然,好在这些世家大族不敢得罪江焉阑,起码面上送的礼都是精致华贵的。
    柳雨提着锣鼓,悠悠道:“我家少将军择日就要前往西州平定边西,想必各位贵宾知晓此事,都同小人一般,即有提笔安天下的壮志,更有跨马定乾坤之抱负,只叹不能随少将军一道前往西州,但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各位贵宾——”
    柳雨敲响手中锣鼓,指着戏台前的一个宽大的九射格:“这是今日宴席上最后一个游戏,名为凯旋射格,只要拿起手中的箭,射中画着府礼的射格,而后以捐军饷的名义买下对应的府礼,就可将名刻在军旗上,随少将军一起征战四方,凯旋之时,流芳百世!”
    一众簪花马车鸦雀无声。
    不知是谁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敢情今日是来被宰的……
    这可是军饷,若要捐,捐多少才算合适?反正不能少,若不捐,传到圣上耳里去,那要遭大罪了!
    难怪这宴席都是让簪花马车去府邸门口请人的,原来是怕人跑了罢。
    “这么好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本小公爷当第一个捐!”
    就在无人敢出头之时,一个清亮的少年音朗声而来,只见魏念云一身正气地跳下马车,走到戏台前。
    江焉阑举着杯盏,不经意看过去,看到魏念云身后跟着一个轻盈娇美的少女,竟是若星,他薄唇紧抿,眸色变得幽深如寒潭。
    魏念云伸出手来,道:“箭来。”
    魏念云现在可是一身热血,本来他是没想出头的,但若星端着好吃的酒菜上了他的马车,告诉他捐军饷是一件大义之事,他的偶像江白曜江少侠就是从了军,如果他能捐军饷,江白曜知道了,肯定能对他刮目相看。
    魏念云就坐不住了,虽然他和江焉阑有仇,但战事面前,一切都是玉帛。
    若星为他取了箭,杏眼弯如天上月,满满都是鼓励。
    魏念云一箭射出,也不管射到了什么物什,只管将身上带的银票悉数捐出,一分不留。
    “我也来。”陆初霁从簪花马车上一跃而下,月白宽袍在琉璃灯火下越发显得身姿飘逸,陆初霁走到柳雨面前,伸手要箭矢,“柳姑娘,借你好运,替在下选一个射格。”
    柳雨对上陆初霁略带深意的眼神,浅浅一笑,回身取了箭,捧到他面前,“那就……最上面安远侯府送的翡翠铭从星砚吧,祝陆公子箭无虚发,百发百中。”
    陆初霁扬起箭矢,箭乘风刺去,轻而易举拿下了刻着从星砚的插屏,捐了两百两纹银,取走砚台。
    有了这二人的带头,其他宾客再不想,也不好意思坐着不动了,只好被迫攀比捐款,有的没带够的,便是先欠着,第二日再差人送来。
    若星不怕他们不送,反正都是要“流芳百世”的!
    一番配合打下来,顾泱泱粗略打了下算盘,此次归途宴大赚特赚,让这些世家狠狠出血了一次。
    送走宾客后,顾泱泱端着酒坛子说是去送大客户,剩下春芽和若星收拾残局,春芽最是多心,生怕将军府和玲珑四司一道被这些世家记仇。
    若星数着银票道:“朝堂上的关系,一向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这点小打小闹,惹不起什么水花的。”
    她将所有银钱悉数放进匣子,交给春芽拿给冬菱。
    做了一整天厨娘,若星到现在一口饭还没吃上,打算去后厨给自己随便弄点剩菜吃,起身发现少了点什么,疑道:“柳雨姐姐呢?”
    春芽耸耸肩,思春的少女,还能去哪儿。
    实则,柳雨只是回房换衣去了,回到院子里,却在房门口绊到了一个礼匣,她并不意外,拾起来打开,里面正是一只翡翠铭从星砚。
    若星提着八角宫灯往后厨而去,转过抄手游廊,身前忽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若星退后几步,看清眼前的人后,心下微微一惊,“安远候府的……二公子?您怎么还未离开?”
    宾客应当都送走了,为这人为何还没走?
    徐远礼拦在她身前,手中还举着两盏酒,露出和善的笑意道:“姑娘莫误会,魏兄与我等几人还在院中和少将军小酌,刚刚在下玩投壶,输了,被友人要求随意邀一位女子吃酒,在下实在没办法,这才……”
    这里的确离江焉阑的别院不远。
    若星微微欠身行礼:“小人是将军府上的四司娘子,此时后厨还等着小人去打扫,恐怕帮不了公子了。”说罢提着宫灯想绕开此人。
    徐远礼再次拦住了她,他一脸为难:“姑娘,帮帮我吧,我可以给你银子。”
    “不……”
    若星刚想拒绝,谁知后颈忽而被扼住了,一杯辛辣的酒掐着她的脖子硬生生灌了下去!
    徐远礼将她丢在地上,冷笑了一声:“姑娘,怕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罢。”
    宫灯散落一地,烛火将灭未灭,若星体内忽而窜起了一股无名的灼烧感,痛得她浑身抖了抖,几乎晕倒。
    “这酒,这酒……”
    头顶落下徐远礼冰冷的声音:“珍奇夜市那一日,姑娘乔装多管我好友的闲事,叫我好友被圣上怪罪,姑娘不会想就这么过去了吧?”
    若星不知道的是,徐远礼那日也去了珍奇夜市,只是那日他吃多了酒不舒服,没有和程青他们一道逛,只是留在酒肆远远看着,他随魏念云进了将军府,第一眼看到若星就觉得有几分熟悉,在南钺驿站时,他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她了。
    如果那日,她没有多管闲事闹出事,程青他们又何至于被江焉阑看到,还被拎到皇上面前受辱,既然让他遇到了,那必然要让她吃些苦头才是!
    徐远礼从身后拿出一捆绳子,蹲在地上粗暴地将若星捆起来,扛在肩上快步离去。
    独留宫灯散落一地,烛火将灭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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