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冷明是不信‘契约情人’这种说法的。
    温婉是个小事会迷糊大事绝不犯浑的人，怎么可能拿这么厚的文件来做这么无聊的事。
    但他挺好奇温婉是怎么知道那么多言情狗血小说的。
    于是一边看手里的文书，一边问：“莫非你都看过？”
    温婉老脸一红。
    她没追求过谁，不得找几本‘兵法’取取经么，可走马观花看了那么多本，就学到了‘强取豪夺’。
    关键这招它不顶用啊！
    往事不堪回首，温婉赶忙用咳嗽掩盖过去。
    “问那么多做什么，看完赶紧签字。”
    纪冷明不再说话。
    他起初看文件时还漫不经心，可越看到后头越是心惊。
    合同里明确标注了多项对他公司的投资计划，包括但不限于洁净室建设、生产线建立、光刻机研发、蚀刻设备研发、离子注入全谱国产化、cmp工序投入....几乎每一点每一条，都切进了半导体制造业的空白领域。
    不仅如此，合同中明确标明，温婉名下的龙硅产业正致力于半导体单晶硅片的研发，一旦纪冷明的晶圆厂完工，龙硅产业生产的半导体单晶硅片，会立刻优先给纪冷明的晶圆厂供货。
    这是什么意思？
    集成电路行业有三种模式：Idm、Fabless、Foundry。
    纪冷明将自己的晶圆厂暂时划分为Foundry模式，即代工厂模式。
    不负责芯片设计，只进行芯片生产。
    但代工厂模式是集成电路产业环节的中下游，严重依赖上游供应商。
    像半导体设备、材料供应、技术研发、服务提供.....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制裁你的节点。
    它无法真正的引领行业的技术革新，更无法在以国家为单位的全球化竞争浪潮中夺取话语权。
    而想要改变这一现状，真正发挥产业潜力，真正引领科技发展的，只有发展Idm模式。
    即设计、制造、测试、封装多个产业链于一身的模式。
    但想形成Idm模式，一方面需要投入的成本非常大，另一方面，多项卡脖子技术必须攻克掉。
    纪冷明能力有限，光靠他一个人，是无法支撑得住Idm的庞大结构的。
    他本来还想徐徐图之。
    先让晶圆厂落地生根，再来专项解决技术难题，最后通过自己的正面宣传，和国家政策引导，实现集成电路行业的全面开花，真正做到全产业链、全技术突破。
    但现在，温婉给他披露了一份投资计划。
    这份计划，包括对他晶圆厂的援助，包括设备研发赞助，包括科研团队的投入。
    而且，她还一声不吭的搞了个半导体单晶硅片厂。
    晶圆代工厂是产业中的中下游，严重依赖上游供应商。
    半导体级的硅片厂，恰恰属于上游供应商，是晶圆代工厂必不可缺的材料。
    有了硅片，才有芯片。
    如果没有国产半导体硅片，那就只能依赖国外进口。
    温婉在无形间，完成了上游和中游的基本产业链的配套。
    这是替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啊！
    文件浏览完毕，纪冷明一脸震惊的看着温婉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没话找话的问：“你什么时候弄得这个？”
    温婉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吃她的面。
    声音含糊，却能听清。
    “龙山下来之后，听闻你要搞晶圆厂，我便萌生了建硅片厂的心思。”
    龙山下来后，岂不是大半年前？
    纪冷明：“怎么之前不说的？到现在才告诉我？”
    温婉歪着头看他：“我和孙彪他们说了，他们没告诉你？”
    纪冷明一愣，反问：“你和孙彪他们说了？”
    温婉：“嗯。”
    她指了指埃文：“他也知道。”
    纪冷明果断把矛头对准埃文。
    如果他没得老年痴呆的话，他记得，埃文曾说过‘事无巨细都会向他汇报’之类的话的。
    埃文陡然间感受到了压力。
    求生欲迫使他祸水东引。
    “魏震也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他跟老板你说了！”
    纪冷明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肚子里憋着口气的纪冷明翻出孙彪的电话，也不管是不是深更半夜，会扰人清梦什么的，给他打了过去。
    孙彪确实休息了，而且过度劳累让他睡得香喷喷，隔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接通纪冷明的来电。
    “....喂...”
    “温婉建硅片厂的事你为什么没跟我说？”
    孙彪被强行叫醒，意识还处于混沌中，他那圆圆的脑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理解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老板你知道呢，难道魏震和埃文没跟你说？”
    纪冷明：“......”
    “没有！”
    “我是看到合同了，才晓得有这回事！”
    孙彪：“老板你连合同都看到了？你可真厉害，我还在做梦呢哈哈哈...”
    纪冷明颇为嫌弃的挂断电话。
    客厅很安静。
    用小学教的形容来说，那就是一根针落地上都能听见。
    纪冷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联想到温婉先前说的‘卖身契’——
    结果还真是一份卖身契！
    又一联想到前不久的私募基金，和她在dS开股东大会的事，不难猜出，她口中的‘几百亿’从哪儿来的了！
    她忙活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最后全是因为他么！
    埃文和温婉都在看着纪冷明，谁都没说话。
    直到温婉拿筷子敲了敲碗。
    “你还要发呆发多久啊？”
    “我可往你这儿几百亿几百亿的砸了，好点有点表示吧？”
    纪冷明回过神来。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嗓子有些干哑：“那再给你下碗面条？”
    温婉轻哼：“几百亿一碗的面，把我当大冤种？”
    拿人手软，纪冷明知道这个道理。
    晶圆厂建设确实需要大笔资金，原本想靠国家拨款支援一部分，结果又出了宋局长这档子事。
    现在温婉送钱过来，的确解了燃眉之急。
    况且她还主动搞起了半导体硅片，解决了上游材料的问题，这又是一大功绩。
    若温婉趁机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比如说让他以身相许什么的，他也能理解。
    纪冷明嘴巴动了动。
    和温婉几乎异口同声。
    “怎么着也得四菜一汤吧！”
    “我卖艺不卖身.....”
    两人面面相觑。
    “你只要四菜一汤？”
    “你准备卖什么艺？”
    温婉看着纪冷明惊讶的样子乐不可支。
    她笑的瘦削的肩膀不断的抖动，就连宽大的睡衣都因抖动而开了襟，露出少许春光。
    纪冷明心头跳跃的厉害。
    他视线朝埃文那里撇了撇，见这人正跟门神一样杵着，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温婉身上，才稍稍放心。
    温婉并没察觉到纪冷明的小动作。
    她还在笑，笑的花枝乱颤，一整个古朴的屋子都因她这个人而活色生香起来。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提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吧？”
    纪冷明确实以为她会提苛刻离谱的条件。
    温婉笑容一收，突然正色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碗筷，正襟危坐。
    眨眼便是杀伐天下的女王。
    “纪冷明，你听好了，我喜爱你不假，却也是有底线的，不可能用卑劣的手段逼你就范！”
    “我会光明正大的让你爱我，只图你个心甘情愿！”
    “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
    她勾唇一笑，眼尾一挑，魅惑靡艳，颠倒众生。
    “我这一生，由你掌控，决定生死，但我，也绝不会给你留有任何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