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遥一愣。
不太正常。这个形容也太重了吧。
“不会吧，一个小孩子而已……”
“答应我。”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烦躁。
万星遥很少在夏泽脸上见到这种表情。
他看着万星遥等着她答应。
万星遥只好点头，“好。”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周五放学，万星遥和魏晓一起约了去校外吃晚饭。
“晓晓，你这么饿？！”
当魏晓哗啦啦两口吃完第二碗面条，万星遥没忍住问。
“我心烦！”魏晓咬着面条，好像要把什么一起吞掉一样，“我拿到了s校的offer。”
s校是魏晓的梦校，她一开始就奔着这所学校的化学专业去。
魏晓是最早申请的那一批，前几天就听她念叨估摸着申请结果这几天就要出来了。
听她说拿到了offer，万星遥的心情振奋了一下，可是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到嘴边的恭喜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那不是大好事吗？”
魏晓叹了一口气，“我妹撺掇我爸不让我去，昨天还因为存款证明的事和他们吵了一架，最后是说家里给一部分，剩下的我申请校园贷款。”
存款证明是入学手续中的一项，需要用存款来证明申请人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负担在外的学习生活费用。
魏晓家虽然比不上夏泽家那样的家大业大，但这点钱对于她家来说不过是洒洒水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让她申请助学贷款，显然是在为难魏晓。
魏晓的妹妹和她同父异母，从小关系就不好，她妹妹使坏倒不意外，但没想到魏晓父亲居然也会这样为难她。
万星遥以前小学的时候见过一回魏晓父亲。那次是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魏晓父亲当时连第一个活动环节都没参加，就来露了个脸就走了，走之前还厌恶地说了句“这种活动不要叫我来浪费时间”，当时他说完这句，魏晓的眼泪就下来了。
那一幕给万星遥留下的印象太深，她直到今天都没有忘记。
万星遥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毕竟是你爸爸，或许过几天就会改变想法呢？”
“遥遥，你不懂，”一向大大咧咧开怀的魏晓面色发白，“我家这种情况，我才是那个多余的……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
魏晓捧起面碗，咕噜噜一口气把汤喝光了。
万星遥看着面前挡住了魏晓脸蛋的碗，突然在想，她是不是在憋眼泪？
魏晓放下汤碗，脸色红润了一些，“听说今晚电竞社请了我们学校一个高一休学的职业电竞选手回来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魏晓愿意主动去散心，万星遥连忙答应，“走！”
学校的社团活动周五最热闹。
她们来到活动中心的电竞社，一进门，就是一个赛博朋克风的大房间。房间整个是黑色墙壁，墙上用荧光紫和荧光黄的灯条装饰，正中是几排电脑，键盘和鼠标都亮着七彩的光。
万星遥虽然已经在学校呆了三个月了，但是这里还是第一次来，好奇地四处看。
这个地方的气质和田径赛场有点像，带着某种竞争和热血的味道，但是和那些在阳光下跑跳的活动又有本质的不同。
正中的一排电脑上，几个人戴着耳机连着坐成一排，好像是在玩同一个游戏，周围围了一圈的同学。
“面汤太咸了，我去买瓶喝的。”魏晓说完，跑了出去。
万星遥想提醒她慢点，魏晓已经不见了踪影。
晓晓总是急吼吼的~\u000b她走上前，听到一个男生说：“瑢神，小心。”
瑢神？应该就是晓晓说的那个打职业的高一学弟了吧。
她朝那人看过去，电脑光下，是一张熟悉的男生的脸。
这张脸……夏夜河滩边的潮湿水汽似乎涌入了鼻端。
是他，是那天和夏泽一起在河滩边上坐着聊天的少年！
万星遥还记得那天这人对自己不停的调侃，几乎要让她招架不住。
屏幕前，他专注地望着游戏，光线映照出他清秀的面庞。
下一秒，应该是游戏里发生了什么，
“我xxx。”秦瑢口吐芬芳。
万星遥：……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旁边的男生说道：“瑢神，我能不能和你排一把？反正现在比赛还没开始。”
秦瑢说：“我等我朋友。”\u000b有人说：“他战神段位。”\u000b说的应该是那个想和秦瑢双排的男生。
那男生谦虚道：“战神在瑢神面前也没眼看的啊。”
秦瑢一挑眉，指了指身边留出的空位：“我等的这个兄弟，比我有天赋。”\u000b身边的人纷纷说不可能之类，
“遥遥，我回来了！”魏晓拿着饮料跑回来，给了她一瓶，自己拧开自己的那瓶，说着“渴死了”，仰头往嘴里灌水。
她的动作急了些，刚好旁边有个人走动碰了她一下，魏晓手里的饮料瓶一脱手，里面的饮料泼了许多出来。
电脑前有人骂了一声。
秦瑢骂完，一把拔掉键盘的插头，推开椅子站起来，把键盘翻转了过来。有水从倒转的键盘滴落。
“你眼瞎啊？！”他对着魏晓气道。
魏晓回过神，被他一吼，也不道歉了，把手里的饮料瓶一拧，伸手指着他鼻子，“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呢？不就是一个键盘吗？我连着电脑赔你行不行？！”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遇到这事，更是有了个爆发口。
万星遥看两个人一个脸赛一个黑，颤颤巍巍说了声“别吵架……”
可是那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没听进去。
万星遥正要去拉开魏晓，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了？”
万星遥回过头，居然是夏泽。
夏泽一眼看到她，“你怎么在这里？”
万星遥已经挡住了魏晓，她对夏泽说：“晓晓不小心把饮料洒到他的键盘上了……”
夏泽这么一说，秦瑢也注意到了万星遥。
他应该是认出她来了，看看她又看看魏晓，神色缓和了不少。
夏泽一笑，对秦瑢说：“这么生气？”
秦瑢坐回椅子上，满脸不爽，“这女的凶得很。”\u000b魏晓喊道：“你好意思说我凶？！”
万星遥只能紧紧拉着魏晓的手，以防魏晓动手。她可太了解魏晓了，她是能动手就不和你废话。
夏泽走上前，按了按又要站起来和魏晓对线的秦瑢的肩膀，“来打，先用我的键盘。”
他这么一说，万星遥才发现，他的背上背着一个键盘形状的东西。
秦瑢满脸不高兴地看了一眼魏晓，看在夏泽的分上没有发作。
魏晓哼了一声，“你的键盘我赔你，多少钱你告诉夏泽。”
她对万星遥说：“遥遥，我们走。”
万星遥看了一眼夏泽，夏泽对秦瑢说了句“等我一会儿”，跟着她们一起往外走。
到了外面，魏晓说：“那人凶什么劲儿呢？真没礼貌！”
再怎么说也是她们先弄湿了人家的键盘，理亏在先，万星遥只能说道：“是挺凶。”
夏泽：“他脾气来了会这样，没有恶意。”
一时无话，魏晓看了眼自己身上饮料的湿痕，“算了，我先去洗手间把衣服弄干净再回来吧，估计得要一会儿，遥遥，你等等我。”
魏晓走后，万星遥歉然道：“抱歉啊，晓晓她今天遇到了点事情，心情不太好。”
夏泽：“还好这不是他比赛用的键盘。”
“他比赛用的键盘是很贵吗？”
“嗯。而且他对自己的键盘有感情，同一个型号的其他键盘也未必用得惯。”
听夏泽这么说，好像和秦瑢彼此很了解。
既然他们熟，那这事应该不会太难解决了。
这时，身后的门打开，一个男生探出脑袋，小心翼翼道：“开新的一把了，你来吗？”
夏泽：“来。”
万星遥估计魏晓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跟着夏泽一起回到了电竞室。
这会儿，秦瑢他们已经结束了一局游戏。
秦瑢的神色已经和之前比缓和了不少，见万星遥和夏泽回来，他说：“是你啊，刚才都没有认出来。”
万星遥尴尬地对他笑笑。
秦瑢：“你朋友呢？她还好吗？刚才我是说话急了些。”
秦瑢虽然疑似电竞暴躁老哥，但是人应该不错，至少这会儿还自己反思道歉了。
“她去洗衣服了。”万星遥说。
秦瑢这时候平静了下来，又来了调侃的心情，“妹妹，你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好看了。”\u000b这段时间万星遥缓慢但稳定地体重下降，整个人越发精致，隐隐有了当年的风采。
万星遥清了清嗓子，“我是学姐。”
秦瑢：“学姐。”
调子不太正经。
万星遥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夏泽“啧”了一声。
秦瑢笑道：“好好好，我不说话了。我们再开一局？”
夏泽坐到了秦瑢身边留出的空位上。
他就是秦瑢在等的朋友吗？
白色的屏幕光在他脸上投下睫毛与鼻峰的深深阴影，夏泽手指灵活地在鼠标键盘上一顿操作，也进入了和其他人一样的游戏界面。
万星遥走近了几步，站到围观的人群后。
片刻，夏泽他们已经开始了游戏，没多久，人群里响起了惊叹。
“我x！牛x！”
“靠！”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杀了？！”
“帅啊兄弟。”
“兄弟，进我们电竞社吧，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你？”
“那你们得和体育部那些社团先打一架。夏泽，怎么没听说你还会玩fps游戏？”
……
围在夏泽身边的人叫嚷起来。
原本更多的人凑在秦瑢那边，听到后也跑到了夏泽旁边看他打。
秦瑢的声音传来，“没骗你们吧？和我差不多吧？”
万星遥被勾起了好奇心，又凑近了些。
她从没打过游戏，眼前的游戏界面是一处灰扑扑的废弃工厂一样的地方，夏泽操纵的人在里面跑来跑去，只能看到手上的半杆qiang在晃动，附近时不时响起枪声。
他操纵的人物从墙角往外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然后是“砰”一声枪响，小人跑出墙角，外面的一堆木箱子后面躺了一个人。
万星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耳边骤然炸起一群男生呱呱的叫声，
“我去，这里tm有人？！”
“牛啊！”
“太强了。”
……
她身边一个男生问旁边的人，语调不可思议，又像是自言自语：“他刚刚真的看到人了吗？是不是听到了脚步声？”
电竞社男生们语言贫瘠，输出全靠语气，万星遥大致能感觉到他刚刚应该是打出了非常不可思议的操作。
主角对这些赞美无动于衷，他注视着屏幕，眼神淡而专注。
他继续往前，三枪打死远方一个小人，往左拐，再往右拐，视野极快地左右晃了一下，“砰——”
或许他又杀了一个敌人吧！
但万星遥是看不到了，她随着他的枪声一块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