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家人蹭自己名气，李承乾还不是很在意，毕竟当时茶具的确是那家做的最好。
    但是，他没想到，对方胆子怎么这么大！
    大上天了，直接拿着皇室来唬人。
    真胆大包了天！
    老人家还在絮絮叨叨，“他们家啊，搭上了皇家，整个新平，只能他们家做这种瓷器，其他人都不能做。”
    “老人家，不是他们才能做得出来么？”李承乾压着火气还是问了一句，要弄清楚事情。
    “胡说，当时他们家大娃子接到这个活，整个新平的陶瓷人一起出力，一起研究，唉。”老人皱着眉头，给众人续茶。
    老人叹了一口气，李承乾想叹气，都没有多少气了。
    嗯，茶叶也不错。
    “我们新平陶瓷已然傲视群雄，陶工们技压群雄，如今却因为这个活又搅乱了局面。本来我们还挺一心的，如今啊，人心散了。”
    李承乾等人闻言，面色严肃，没有回应。
    杜构想说话被戴至德给摁住了，李承乾已经被忽悠一次，又喝了这样的好茶，心里盘算着这老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
    事实上，古代手艺人，一个村子，一个镇，团结是很有名的，怎么新平就出了这个事情。
    孔颖达竟然是第一个没忍住的，他大声骂隔壁那家人不道德，人品差，做人没底线，共甘苦不能同富贵。
    言辞刻骨啊，什么商人背信弃义，不知忠诚之义，竟然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肆无忌惮地裹挟欺瞒，让人对商人的道德深感震惊与愤怒。
    “这般背信弃义之人，就是商人！”
    “名利薄如纸，才智却如狡猾之狐！”
    “在商道世界里，道德的火光早已熄灭，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殊不知背信弃义的代价将永远追随你！”
    “商人啊，若失去了信用，再大的富贵也不过是废纸一张。你可知，背信弃义之人，其名声早已臭不可闻，污名远播，如何还能做人之事？”
    “唯有厚德载物，方能永续兴盛。背信弃义，逃不过天道之眼，你所获得的一时财富，将永远阴影在你的人生中。来日方长，愚昧如你，何曾明白这份道理？”
    孔颖达的话如利刃刺，让老人有点坐立不安。
    孔颖达作为一个常年与人辩论的选手，他的声音，可谓是声如洪钟。
    在商业街上发表这番言论，李承乾瑟瑟发抖。
    他已经看到不少人眼里都在冒着怒火，如果不是李德謇站在他们身边，估计已经有人过来揍他们了。
    孔颖达说这番话是在夹带私货，他就想给李承乾提醒一下，不要不务正业，盯着赚钱赚钱。
    他这个行为，不能深层次剖析。
    又想要钱，又贬低商人。
    没有商人，哪里来的钱？
    简单来说，他就是又当又立。
    为了不被打，李承乾几次打断孔颖达的话，但是没用。
    他都恨不能去捂住孔颖达的嘴。
    “老师的，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跟他们保持距离。”
    这话一说完，孔颖达立刻不表演了。
    他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就是发的有点过了。
    “店家，我并非说你们，我说的是不良商家，是无心商家。”
    孔颖达的解释非常生硬，他还自我感觉很有诚意。
    他认为他的话能令抱有无信的商人感到愧疚和懊悔，他认为这番责骂是为了唤醒商人的道德良知，让他明白背信弃义的可耻，也为了警示后人，莫要因一时私利，丧失了做人的底线。
    这就是做老师的职业病，这就是身为士对商的一种优越感，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认为自己高一等的优越感。
    这也是为什么李承乾希望玄奘能够早点把佛教在大唐发扬光大，至少人家还能说一句众生平等。
    至少能让身在底层的人，生活有个盼头。
    “先生所言如黄钟大吕，令我等折服。”
    老人面不改色，笑呵呵接了一句，给够了孔颖达的面子。
    “老人家，既然你们也做了贡献，为什么不反抗，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么？”李承乾还是不太理解。
    老人皱着眉头，开始喝茶水，分明是不想说，或者说等着李承乾这行人给他什么条件，什么东西能让他心服口服说出来。
    李承乾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令牌，“老人家，品茶会的器皿是我筛选的，我，不，从来没有人说过，品茶会所用的那种透明器皿，只有一家可以做，其他家不能做。”
    “我是李承乾，这是东宫太子的令牌，您请看。”
    他把令牌往前送了一下，这又让孔颖达不太开心，他觉得李承乾对一个商人的态度，不够威严。
    “果然是承乾公子一行人，老头子我听过您的事迹，天降仙童，天降仙童啊。”
    老人家突然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与之前老狐狸的样子截然不同。
    “公子请听我细细说来，”老人擦了一下眼角的那一丢丢泪水，又长叹了一口气，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新平陶瓷作坊，最有名的就是老人的家族与隔壁家族，两家一直相互竞争又相互帮助。
    双方的窑炉也能经常借用，在对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但是双方也都保留了一点自己的秘方。
    本是和平共处，结果两年前出了一个问题，让两家生了嫌隙。
    而且还是老人家不占理，所以对隔壁家一直退让。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为了新平的陶瓷，我家愿意退步，但是他们越来越过分，对新平的陶瓷不好。”
    老人声音不小，店中的人也都静静听着。
    之前想来揍孔颖达的人，这会有气无力。
    “我退了一步之后，顾家是欲壑难平，如今这新平的窑炉，再过几年，都是他们的了，你们看我这店中，不少人以前都是自己有窑炉，也有店。如今什么都可以了。”
    众人的心情逐渐沉重，因为他们的生存空间已经变得越来越小，因为他们明白，今日很重要，他们能不能保护住自己的窑炉，就看今日。
    李承乾的狗眼都睁大了，这人的心就这么大？
    孔颖达也趁机再次教育李承乾，“承乾，商人重利轻礼。”
    李承乾点点头，这话他承认，但是孔颖达不承认商人也是社会中很重要的一环。
    “老师，商人逐利，商人也能促进社会的发展，尤其是经济方面，只要制定好律法约束他们的行为，他们对大唐的贡献会非常大。”
    “公子，公子非一般人啊。”
    老人大喜，想夸奖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就逼憋出来这几个字。
    “陶瓷是有灵魂的，需要人真心的喜爱，有自由的灵魂，才能创造出令人赞叹的作品，陶瓷工匠不能有主人。”
    老人说着说着有点喘不上气，吓得李承乾慌忙叫人，顺便换一个年轻人继续说。
    然后听他们听了一耳朵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