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看。”班主任又调出另一个表格，“这是上一届选科分析。”
    现在高二这届赶上第一年新高考改革，被称为“小白鼠”。
    她从上到下一指，后面的“选科情况”几乎是清一水的“物化生”。
    “你看，分科考试的年级前一百，只有20个人没选纯理。”
    这种情况钟乐自然清楚，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
    纯理虽然科目难度大，但是对应专业范围广且学科联系紧密，如果大学要选择理工科专业，这个组合是最优解。
    就比如她本人——穿越前高中没学化学，大学还学了生物专业，一涉及到化学相关知识钟乐就两眼一抹黑，尤其是一门叫《生物化学》的科目，地狱级难度，学起来让人叫苦连天。
    “马上就要统计选科了，学校让老师先问问尖子生的想法，好提前商议重点班的师资配备。”
    毕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老师知道不应该干涉你们的想法。但是既然能考到这个名次，最好还是选纯理。”
    聂十安这孩子他知道，平时默不作声懒懒散散看着胸无大志，其实心里可有主意了。
    期中考试前，她见聂十安也被钟乐疯狂的学习劲头带动，每天不再纯玩游戏而是抽空看看书了。
    这不，多好的孩子，稍微用点功夫就考年级第一了。
    这么好的苗子，如果配了一般的师资，那可能会被耽误了啊！
    “老师知道你和聂十安……这样，你回去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此时毕老师的一番说辞钟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聂十安想选物生地。
    如果他要选纯理的话，两人分到一个班的几率有点小，但如果是物生地的话，钟乐真有可能和他一个班！
    也对啊，之前看他成绩单，他的化学虽然也不差，但比起接近满分的生物地理来说还差一截。
    聂十安也说过他学化学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他还说过，要选自己擅长的。
    无数个记忆碎片拼凑在一起，无数条混乱地缠绕在一起的丝线骤然理顺，仿佛在脑海中拼凑出一条路出来。
    钟乐沿着那条路，先是走，道路两旁是穿越前后自己努力学习的片段，再然后就看到了聂十安：有懒散趴着的他、有为了保护自己当众发怒打架的他、笨拙地安慰人的他……
    原来她和聂十安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啊……
    明明相识不过数十天，却如同并肩走过了万载春秋。
    这条路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尽头有扇门。
    着急知道门后是什么，钟乐加快脚步，后面干脆跑起来。
    终于到了门前，她已气喘吁吁，满怀期待地打开，一束耀眼的光照在脸上，眼睛被照得刺痛，但明显门后的场景让她移不开眼。
    看了会儿，她露出欣慰的笑，然后依依不舍却坚决地向后退了一步，关上门。
    背靠在门上，她轻笑出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她好端端坐在座位上，旁边聂十安正趴着看手机。
    察觉到钟乐的视线，聂十安放下手机：“终于睡醒了？你刚才睡那么香，我都没忍心叫你。是不是前段日子备考太累了？”
    “我刚刚不是被毕老师叫走了吗？”
    “说什么呢？睡迷糊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刚刚她应该是借梦境，窥探了自己的意识深处。
    她醒来后只有一个想法：有什么话都要直接问明白，不能憋在心里瞎琢磨。
    “哥，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和我继续当同桌？”
    明显被这种打直球的提问惊了一下，聂十安嘴巴微张，有些错愕，但很快就转变成了温柔的笑意，回给对方的是同样坚定的语气、坚定的眼神。
    “当然想。”
    很想很想。
    想到感觉如果不能实现，整个世界都将失去色彩。
    “你想选物生地是吗？”她继续问，直视聂十安的眼睛。
    “对。”
    “为什么？明明纯理更适合你这种尖子生。”
    语气带着微微颤抖……激动？期待？她也不知道。
    少年轻笑出声，淡然依旧：
    “不是你说的吗？要遵从自己的内心，而且……”
    教室最后一排的窗户开着，忽然刮起一阵清风，吹起少年少女的发梢。
    他于案牍中抬头，树影斑驳倒映瞳孔，此时处于中心的，是少女的脸庞。
    “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不善言辞的聂十安，能说出的最浪漫的话，直白又炽热。
    若干年后钟乐回忆起来，许多事情都已经淡忘，唯独这般场景依然清晰如初。
    聂十安何尝不是个贪心的人。
    想给她未来，丞需优质资源的加持。
    又不想和她分开，想一直像现在这样，往右一看，便是春天。
    “所以小同桌，我的答复，你可还满意？”
    少年的声音清晰而有磁性，仿佛初开的花朵，芳香四溢。
    这回答明显超出钟乐的预期，她先是连连点头，继而又咬住下唇，眼中有泪光闪烁。
    不想让聂十安看出她哭，她捂住嘴巴想忍住，但最后还是“吧嗒吧嗒”让眼泪连连滚落。
    天呐……
    她真的要疯了，能不能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啊。
    她不想压抑内心的想法了，想直接牵起他的手，扑入他的怀。
    聂十安知道她是喜极而泣，但还是故意调侃：“怎么，不满意？不满意当我没说啊。”
    “你个大坏蛋！”钟乐一拳锤在聂十安胸口上，力道很轻，多少带了几分娇嗔。
    真是在她身边待久了，被影响到了。
    先前的聂十安，哪里会说这种耍赖的话？
    调整好情绪，钟乐决定再确定一遍：“你想好了，你确定要选物生地。”
    “确定。”
    “你不后悔？”
    “永远不会，说到做到。”
    他这人很少这般笃定，也很少给人承诺。
    他知道：轻诺必寡信。
    但是这次不同，他不想放手。
    他生怕一个不留意，小同桌就跑了。
    于是言辞恳切：
    “我，聂十安，今日对钟乐所言，绝无半点虚假。我想和她在一起，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努力，绝不会为此时的选择后悔。”
    依后来来看，他确实做到了。
    而且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