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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从来如一,从来绝

    第一百三十六章从来如一,从来绝
    发现夜色中那些锋利瘆人的寒光虽多,却并未有一缕冲向自己,白绫意识到这天圆地方中只有自己不是他们的目标。
    她松开云素手掌不去耽误他的心思,退到一旁,调理着生息的同时,默默的数着大地里有多少把刀,那刀又有多大。
    很快她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数字,又将目光望向听雨声的那一边。
    那处同样打得火热,徐知礼不知从哪里牵着牛走出来,挥着半尺长短的纤弱青草与雪亮刀剑交锋,替听雨声阻拦着一波又一波攻势。
    她凝重的抬头看看天色,云素不懂阵术她却懂得许多,这道名为天圆地方的术在女人那卷关于世间阵术的书中,可称第五,有着人间最无量之称。
    对云素来说是哪怕将其破开,他无力杀人也会死所以选择杀人,对她来说单单其天之高其地之远就难以触碰。
    阵最难在理,这阵的阵理却很简单,就连三岁小孩都会。
    只是要将虚无缥缈的空想落到实处,还要像现在这般用生息呈现在眼前何其之难?更何况这是天与地之类的事物。
    要想布此等术,要用的何止自身之力,还要天地之力,还要前贤之力,那日九苍满玉街,云素能布那二十四节气阵,不仅是因为他只是填补其中一环,更是因为那一环本就在那里。
    眼前的,不仅仅是个囚笼,其术之理更是以新天盖旧天以新地换旧地。
    巫能通天地,可这哪里还是原来的天地?甚至这方天地完全就是虚假的?难道真要靠着初境里那点可怜的生息和他一样去杀人?还是靠他自己把人全杀光?
    自己尚且还有初境,他连初境都没有,此时这般厮杀,身体各处动荡无比,就算他能分心,又如何去将生息纳入其中?
    看着他那些不管不顾的出招,那剑锋起落间平静到极致的利落。
    白绫发现了一件很难说明的事。他似乎完全接受了自己要死的未来,就是想着在死之前多杀几个。
    她有些生气,因为她不愿意接受。
    很快,她想出了唯一的破阵之法。
    是与云素一样的法子。
    杀人。
    只能杀人。
    其天无量高,其地无量远,但施阵之人却有量,而其就在阵中。
    杀一人,这天便低一分,这地便小一寸。
    这些人中,大多修为只在知初,他们本是来商谈的,仅仅是作为陈三岁的护卫队存在,碍于陈家的名头平日里也鲜少有机会出手,在杀人这件事上自然也比不上云素的干脆利落,否则也就用不着听雨声弹琴。
    而在徐知礼出现之后,队伍里仅有的三个迟晓,两个分去了徐知礼那方。
    而仅剩的那个迟晓,每每出手都让云素难以应对。
    以其迟晓之境,面对虽有迟晓之意却只有知初残破之息的云素,自然摧枯拉朽,所以天地初化时满月与残日的相逢,不久便以残日陨落告终。
    大秋崖再度响起悠扬琴声,同为大皇子门客的徐知礼成了听雨声新的侍,他以发丝做琴弦,开始思与想开始弹琴。
    云素被这道从夜色中劈出的满月劈得连连后退手臂发麻,他麻木的手掌紧握着短剑却已经只能感觉到剑柄上极浅的冰凉,白绫松手的同时他双手握剑借那股上劈的力退步后仰再砍,将原来的残日拉成满日,满是血色的身子如一条血红巨蟒般折起,猛地朝满月劈下!
    然后,有东西崩了。
    他的剑是人世间二君子的东西,就连唐晚晴也奈何不得,自然不可能碎在这里。
    陈家队伍在二首领带领下挥出的刀比知初强上太多,满月在满日的轰击下与其一同消退,但刀还在,所以他仍然谨慎,甚至有喜。
    只能是握剑的手断了。
    云素彻底感觉不到手了,他仅仅是轻呵着的小曲微微停顿消失,在疼痛还没冲破麻木来临之前,他看到夜色中二首领脸上飘出的喜,于是他冷漠的目光中也跑出喜,小曲续上,钟灵意化为手也续上那柄即将与手臂一同下坠的黑剑,朝黑夜里的人群挥剑再斩!
    二首领尚未完全倾泄的喜瞬间变成惊恐,此前外界种种传闻再加上刚刚观望的崖间少年与听雨声一战,他早已对其防范谨慎到了极点,甚至在内心深处有了让人羞愧的不安恐惧。
    狮子搏兔,用全力可以说是种尊敬认可,然而狮子恐惧兔,这就会让人羞愧了,因此在少年手臂断裂时二首领才会忍不住流露喜色。
    他以为自己对其已经足够谨慎,却没想到云素竟然疯狂麻木到了如此地步。
    他不仅对对手冷漠疯狂,对自己也冷漠疯狂,二首领内心暗骂其的疯狂决然,黑剑落下时他在前方,他不能躲只能接,他身后还有九人,他躲得开,身后九个知初却躲不开。
    尽管他感叹少年的心性,但那剑上的力量看起来依然很微不足道,二首领身子微退横握长剑,先沉下再上扬一剑斩出!
    如同笔尖沾墨般将雪亮的剑融入黑夜,再将一抹夜色从地面拉起,提出一笔浓厚凌厉的竖,写字般随意挥剑将两人间的白日一分为二,以扇形由下而上斩去,斩在钟灵与钟灵握住的黑剑上!
    除却力量境界,云素在其他方面占尽优势,最大的优势便是恐惧与不恐惧。
    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挥出多少剑,但那一定不会很多,所以他的每一剑,都必须要有意义。
    眼看钟灵就要碎去,黑木头就要坠落,那一笔一画就要破剑而来,他舍弃了短剑短剑依然下落,手臂疼痛传来时心头钟灵再显,一只手一柄长剑在他身侧凭空出现,在二首领出剑时提笔时猛然斩向他的身后!
    一抹比云素身上要鲜艳得多的血色在剑落时突破天的白地的黑,急促亮眼突兀的浮现在几人眼边,接着化成喷泉,从二首领身后喷涌而出。
    笔在喷泉中落下,短剑也在喷泉中落下,笔落后二首领愤怒再起,短剑落地后不起,云素向前迈步而去,有人惊恐出声,而他迈步转身时再出钟灵一剑!在笔再落之前又砍出一抹血色。
    转瞬之间他再杀一人,而二首领再反应不及,那剑起剑落剑转也在他杀两人之后总算到来,尽管他转得太急尽管云素已经用钟灵护好后背,也仅仅让他再慢了分毫,让云素能够调整一下身形,险之又险的让那剑尖从后心错过。
    然其虽未伤及命门,却也一剑砍在他的后背,砍破破损凌乱衣衫砍开太岁肉凝练生长出的肉,深深砍入体内。
    这一剑之下,云素的歌谣又停,他微顿一下依然冷漠依然在哼唱,而那歌声在别人听起来却很是模糊,在配上他此刻的面貌与眼里的冷漠显得渗人极了。
    他出了两剑杀了两人已经符合了他的预期,此时他整个人已然陷入乱刀乱剑之中,而那些不经杀戮的知初,在他连杀两人之后,也已经从震惊恐惧悲痛化成疯狂。
    七人疯狂朝他出剑出刀,无数寒光从眼角掠过,无数风声剑鸣在耳畔回响。
    刀从天上来。
    剑从地下来。
    刀剑从四方来,从黑夜天明来。
    无论四面八方无论天明还是黑夜,刀光剑影如一张巨网将他牢牢笼罩。
    云素想不出怎么才能避开这一击,他仍然冷漠决然到了极致。
    既然避不开,那就不避。
    无剑无手无钟灵。
    还有四象。
    所以四象从体内飞奔而出。
    龙东,雀南,虎西,龟蛇北。
    四象去往天地四方,居于四方,立于四方,正天地四方。
    天地之正。
    这方天地何其虚假?瞧瞧那天上的光明何其浅淡虚幻?那地上的黑夜又何其沉闷压抑?自然不正。
    于是这方号称最无量的天圆地方突然一震,天地猝然颠倒变换,紧接着地成了圆,天成了方,黑夜成了光明,光明取代黑夜。
    而那些刺破黑夜光明四方的剑,同样变换,同样一停。
    场间二十二布阵之人气息一乱。
    琴音激烈的响。
    少年抢来了时间。
    一息也好,两息也好。
    还有时间,那他便还能杀人。
    最后的惊鸿意与生息从躯体倾泄,他像一只濒死的猛虎朝前扑出,狠狠扑在其中一方的男人上!那惊鸿之绝然扑碎了他的剑,扑碎了他的皮与肉与骨,也在天罗地网中扑出了一道缺口。
    他沐浴在血流中,有他的也有他们的。网破时,他并未从大网鲜红的缺口中逃出,因为一息两息都已过去,因为天地之正仍然还在天地中,哪怕黑白巅峰,哪怕天地变换,天地依然在这里。
    而他依然逃不出这方天地。
    同样的选择。
    鸢山上如一,如今也如一。
    既然逃不掉,那便不去逃。
    既然要输,那便一起输。
    凭什么要我输?凭什么你不能输?
    凭什么要我死?凭什么你不能死?
    曲子到了末尾,也到了最高昂的阶段,他死死咬住死亡在光明里的男人破碎尖锐的手骨,抬头时猛地将其从皮肉中拽出,然后在夜色中回身回头,狠狠扎进另一人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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