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静静的葡萄架 > 第10章 西街往事——立冬(三)

第10章 西街往事——立冬(三)

    “大哥两年前不是又找了一个吗?这个也是个二婚,有个女孩,留给前窝儿了,你看看,多好笑,我们这一家子,干啥都随根儿,连结婚都竟是找的二婚的,你们可别笑话。前大嫂虽说也是个二婚,但结婚不到半年就离了,也没孩子。大哥结婚就晚,当时那种情况你们都知道,他坐了两年多大狱,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愿跟大哥啊,前大嫂还中,嫁过来后一心一意的和大哥过日子,可比现在这个勤快又能干,还知道挣钱,虽说最后钱都捞到她娘家去了,那也没毛病,哪个媳妇不往娘家捞钱啊,大哥愿意旁人能说啥。”
    “那大哥为什么离婚了?”
    “嗨,具体因为啥我们也说不清,就知道后来这次前大嫂把钱全借给娘家了,你说你借就借吧,你倒是跟大哥说一声啊,大哥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不的,她捂得严严实实的,两年了大哥都知不道,赶等着大哥急着用钱时才发现家里的钱没了,那还能不急?那可不是少数啊,四五十万啊。”
    “是吗,她借给娘家那么多钱干啥呀?”
    “干啥?买房子置地呗,说是她弟弟想换所大房子——瘦驴拉硬屎,想换大房子你自己挣去啊,哪有借钱换房的道理?这事儿要搁咱们家可干不出来,你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力,你说是吧,借钱换房子,没听说过!你看看,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吧,就是这些理不清的破乱事儿,家家都一样。她妈倒是写了欠条,说是借的慢慢还,是那么回事吗?谁信啊?她家哪来的钱啊?再说了,两三年了也没见她妈还啊,这事儿不怪大哥生气,搁谁也受不了啊,大哥可能就因为前大嫂没和他提前商量,一赌气离了。”
    “是吗,要我是大哥,我也生气,那么一大笔钱,咋能不商量呢?”
    “谁说不是啊。”
    “那前大嫂愿意离吗?”
    “她当然不愿意啊,头先老来咱家,老和大哥说好话,把钱也还了一多半,可大哥铁了心非得离,要说也有点可惜,他俩感情还挺好,前大嫂又给咱家生了两孩子,唉,你说,那怎么着啊。”我大哥立冬和我前大嫂有两个女孩,我没见过,但听说两姐妹长得好看又上进,都在我们市里重点一中读书,成绩非常的好。“这点,我就佩服我爸,我爸那眼光,不服不行,娶小媳妇之前,不光给我们姐四个分了一半的家产,还给每个孩子一人一份——不管是孙子还是外孙女,一人一套房,甭管大小都够住,解了我们多少后顾之忧啊。”
    “是啊,我五大爷可真好,想的可真周到。”
    “嗯呐呗。”
    “那大哥离婚,前大嫂又分走家产了吗?”
    “还分?大哥家里还有啥,他的那些家产早在他们离婚前就让前大嫂一点点整走了——这个我们都知道,现钱也让她倒腾完了,就剩大哥了,你说,看着大哥精精明明的一个人,好读书又有文化,干事咋就那么没谱呢?你说早先,大哥跟着我爸打理买卖时,也没见他那么废物啊,那几年他日子过的多踏实多滋润啊,你看看现在!”小芸喝了口酒,接着说。
    “是啊,早先大哥是挺厉害的,谁不夸他啊。”
    “嗯呐,尤其是给我爸打工那几年,简直是他人生的巅峰,我爸也没亏着他们,话说回来,不论我们谁给我爸打工,我爸也没亏了我们,我爸说了,矿务局一个处级干部一个月开多少钱,我爸就给我们开多少钱,只要我们能把家里的买卖经营好就中,我爸从没食过言。后来大哥有了孩子,不就分出去自己单干了吗,嘿,从那时起,大哥就变了。”
    “怎么变了?”
    “那家伙谁都不服呗,啥也听不进去了,就觉着全川州他最行,有句话不是那样说的吗:小马乍行嫌路窄,雏鹰初飞恨天低,说的就是大哥,他那雄心壮志,没比的了!今天这么干,明天那么干,干了这行换那行,哪行也没干长,可把他忙的,我爸干了几十年都没像他那么能折腾,大哥还不听劝,气的我爸没法的。要说人得早早独立呢,这一单干,我们才发觉大哥真不是做买卖的料,他咋干啥啥不行,败家第一名呢,啥买卖一经他手,都干黄了,也不知道他是犯了哪门子忌了,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唉,这不,成天老受打击了,闭门不出了。”
    “是啊。”
    “可不!你说,我爸娶小媳妇那年给我们分的家产,我和小苗一样的,大哥和立秋一样多,你看看现在,立秋的矿和金店,哪年不是进个百八十万的,那小日子过的,咱们老佟家所有的这二十几个兄妹中,谁能比得了啊,可大哥呢,这才几年的功夫,金店黄了,铁矿卖了,钱呢?没了,说他,还不服,他说他私自存了三四十万呢。那不扯吗,三四十万,没买房子没置地,又没胡吃海塞,连锦州他都没去过,钱花哪去了——不知道!有时想想,也不能光怪前大嫂,前大嫂也没少和他操心,大哥不听啊,一天到晚不管不顾的,除了瞎折腾就是个喝啊,唉,要我是前大嫂,我早不和他过了。”
    “他整天跟谁喝啊?”
    “自个!你说要是出去和朋友喝喝,万一能喝出个机会来也中,不的,这不是越干越退后嘛,没脸了呗,连屋也不出,就整天自个在家里喝,喝的跟麻杆似的,瘦的站着都打晃儿,前大嫂还骂他管他,现在这个嫂子,压根儿不管。”
    “是吗?现在这个嫂子咋样?”
    “这个,咋说呢,反正就是个听话,大哥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大哥要喝粥,她绝不焖干的,整天就围着大哥转,把大哥哄高兴了就要钱。”
    “要钱?”
    “嗯,这回大哥学尖啦,钱都是他自己把着,啥也不让这个嫂子管,她只管伺候好大哥,有吃有喝有小费就行了。”
    “有小费?”
    “嗯呐,新嫂子给大哥洗双袜子要五块,做口面条要八块,大哥让她跑个腿儿,给十块,你说这不是要小费是啥,这两口子,没见过这样的!”
    “啊?真的啊,他们怎么这么逗啊。”
    “谁说不是呢,要说家家八出戏呢,一家一个过法,谁也别笑话谁。他们就这么过,一天天的跟过家家似的,你说雇个保姆也得按月给结工钱啊,这个不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货不给钱。”
    “哈哈哈,这么有意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那大哥咋还相上她了?”
    “王八瞅绿豆,对眼了呗,这个我们都没看上,不知道大哥抽哪根筋了。不过这个脾气是真好,不扎刺,不挑事,不管着大哥,可也不扛事儿不会挣钱啊,三锥子扎不出个屁来,就是会笑。”
    “是吗?”
    “嗯呐,那个听话啊,你都没见过那么听话的,外头就是下雹子,大哥说要吃花生米,她二话不说就去买,哪怕是凌晨三点半,大哥想要喝啤酒,她穿上衣服就出去,还从来不抱怨。”
    “真的?这么好?然后就要小费?”
    “嗯呐,下雨下雹子得多加钱啊,挣双份的,有意思吧。”小芸又滋吧的喝了口酒,有滋有味的说着。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个大嫂,脑子....?”
    “哎妈可好使了,往兜里装钱时比咱们谁都快,放心,脑子身子都没毛病,我作证。”
    “让你这么一说,我好想见见大哥大嫂啊,看看大哥现在啥样了。”我们好奇的说。
    “啥样?你们是没见着,见着准得吓一跳,大哥现在连个打短工的都不如,邋遢的很,整天吃的喝的咱们都看不下去,你说他又不是没钱,也不知道咋把日子过成那样!这不,原先的财产败霍光了,又找我爸要了个旅社,那个旅社地界儿不算忒好,可那也值不少钱啊,况且咱家就剩那一个旅社了,叫大哥给整去了,整去就整去吧,我爸那么大岁数了,留着给谁啊。可是整到手你也把它装修装修啊,不的,啥啥也不弄,不装修不宣传任其自然,一切还都是八十年代末的模样——那也要不上价啊,一晚上二三十块钱,住的竟是些打工的,白瞎了那十几间屋子,我算了下,他一个月下来多说能挣个千八的。”
    “妈呀,一晚上二三十,那也忒便宜了?”
    “嗯呐呗,从我爸手里要来啥样还啥样,哪哪都没动,啥啥也不换,连窗户都关不严了,上哪挣钱去?”
    “这些新嫂子也一点儿都不管?”
    “也不能说一点都不管,他们不是招了一个服务员吗,她也得跟着扫扫卫生换换床单啥的,反正她管的少,她就知道守着大哥,恐怕大哥跑了似的,你说你上上心做做广告拉点客源,多挣点钱才是正事,不的,就跟买卖不是她家的似的,嗨,照着前嫂子比,她差远了。”
    “啊,说的我越发好奇,你现在打个电话叫大哥大嫂过来,他们能来吗?”我问小芸,多年不见,我大哥竟然变成了这样的大哥,激起了我们无比的好奇,我真想立刻马上就能见到他。
    “绝不可能。”
    “他离这不是不远吗?”
    “那也不能来。”
    “为啥呢?”
    “不为啥,大哥现在是闭门谢客,轻易的不出屋,不管谁来了不带见个面的,前年大大爷一家回来,大哥也只打了个照面,连饭都没请吃一顿就走了。”
    “是吗?”
    “嗯哪。”
    “那他一天天在屋里待着,也不出来溜达溜达?那也不健康啊。”
    “大哥好半夜出来——他可不是梦游啊,他就是不爱见人,谁知道他啥时添了这么个毛病,你说他半夜出来吧,还竟捡那黢黑的墙边走,哪黑走哪儿,哪人少去哪,因为这让劫道的抢好几回了。”
    “抢劫?”
    “嗯呐呗,一劫劫好几百去,手机戒指都让人抢走好几个了,也不长记性,你说咋整!”
    “是吗?那他来你这儿吗?”
    “不来,你看我开着这么大这么好的饭店,大哥一次也不来,连开业都没来。”
    “哎呦,大哥可真是个怪人,要我是大哥,我连饭都不做,交点伙食费在你这儿入伙多省事啊,离得又不远。”
    “哎妈呀那可不行,那样就像把大哥身上的肉剜了一样,得疼死他,大哥嫌贵,现在大哥老抠了,花一分钱都得算计半天,像个娘们似的。”小芸又点上了一支烟,小芸的烟酒可真是勤。“不过大哥家的饭倒是真省事,在我这入伙还真是亏了。你们不知道,大哥这些年只好吃两个菜,一个是黄瓜拌干豆腐丝,一个是炸花生米,再有就是煮碗面条,这三样永吃不厌。”
    “这也太简单了吧。”
    “嗯呐呗,成天这样吃,这点他可随我爸了,吃饭简单又不爱在外头吃,不过我爸得顿顿有肉,大哥不好吃肉。”
    “是吗?大哥的脑子是不是喝酒喝坏了?”我又疑惑的问,问完,我赶紧拍着自己的嘴巴子呸呸呸的呸起来,我突然怀疑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让刚才的几杯酒烧坏了,竟把人往歪处想,我新嫂子和我大哥相处的方式另类,我怀疑她的脑子坏了,我大哥和我们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我又觉得他的脑子也坏了,那么,什么样的脑子没坏呢?非得人人都和我们一样,千篇一律的生活才正常吗?想到这儿我赶紧又拍拍脑袋喝口酒压了压惊。
    “那可没有,大哥的脑子好使着呢,那账,算的准着呢,记性,好着呢,三年前谁在他旅馆住过,房间号,名字,住几宿,多少钱,不用查账本记得分毫不差,我们家,我爸那,啥东西,放在哪,他一清二楚,那脑子,电脑都比不了。”
    “这么厉害?”
    “是呗,可别小看大哥,他过目不忘,会算计着呢,咱家的财产,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还让前大嫂给算计了?”
    “嗨,这不说吗,常年打雁,让雁啄了眼呗,两口子的事哪能说的清啊。”
    “那,春暖,花开也常回来吗?”我又问小芸,春暖和花开是我立冬哥的两个女儿,我立冬哥给他的女儿取名时可是煞费了苦心,听他说,他因为生在立冬那天,所以叫了立冬,但他老感觉到冷,感觉到不踏实,他非常盼着春天,他说春天来了,天就暖和了,天暖和了,花就开了,一切就美好了。我们都说这名字起的好,有意境又诗意,很符合他的理想,可是我们不知道,我大哥现在的生活离春暖花开究竟是近了还是远了。
    “不咋回来,学习忙,再说了,回来谁管啊,有时候缺生活费了,看看我爸去。”
    “这些年都是我五大爷给着生活费?”
    “基本上是,我爸对孙子孙女,那是没说的。”
    “所以说我五大爷对你们都做到了,然后他给小媳妇两套房你们也都没意见了?”
    “不的,我们也有意见,可是没用。”小芸瞟了一眼小媳妇,撇撇嘴,又吐出个大大的烟圈来。“可是,人家现在是两口子,我们说了能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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