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

    交谈被迫终止,几人出了内室。

    小二飞快地解释来龙去脉:

    “原先我们正招待着客人,忽然听到奇怪的吵闹声,一瞧,是两个男客人闹起来了。阿三过去拉架,我向旁边的客人询问原因——

    那两位客人原本也不认识,只是酒意上头非要比试,一个指着另外一个说作弊,被指认那人说对方喝不过就学狗乱吠,这么一来一去,两人就打起来了!阿三拉架不成,反而成了他们共同的敌对对象!”

    东家在此,却遇上这种事,杨掌柜表情有些沉,吩咐:“让人拉架后赶出去,其他客人一人一碗茶赔罪。”

    小二领了命,连忙回去照做。

    杨掌柜这才看向秦朔:“东家,您看咱是回去继续对账,还是……”

    “先过去看看。”

    “好嘞。”甭管心底想法如何,杨掌柜没有做出任何推拒的表现,直接走上前引路。

    秦朔刚迈出一步,忽然顿了顿,在杨掌柜好奇之中回头说道:“你可以先在这里等着我们。”

    花矜禾没想到他竟然还会问问自己的意思,不过她没有选择留下:“无碍,我也随你们去瞧瞧。”

    杨掌柜脑袋里转了个弯儿,跟着劝道:“男人闹事的场面不会好看。恐怕惊扰到夫人,夫人还是先在此间等着东家罢。”

    秦朔也是这个意思,看着花矜禾。

    杨掌柜话说得漂亮,不过花矜禾连满门斩首的凄惨景象都见过了,哪里还会怕区区闹事?

    她就像没听出来话中意思似的,一双能眼睛直直看向秦朔:“你不想让我去?”

    花矜禾突然有些喜欢这具身体眼睛敏感的情况了,仅仅是带着情绪的一句质问的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眼眶竟然直接泛起水润来,省了她不少心思。

    她眼型似杏,但又没有杏那般圆润,眼尾微微上挑,嗔痴笑闹都平生风情,如今浸着剔透水珠,仿佛能直接透出对方的心底打算,直教人心生愧疚,恨不得连连道歉娇哄着。

    秦朔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那你便紧跟在我身后。”

    旁边目睹东家态度变化的杨掌柜叹为观止。

    怪不得、怪不得!可不就是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

    东家都歇了意思,杨管家自然也不会说出其他劝阻的话来。

    他没有贸然带着两人走进矛盾近处,而是先在一个位置巧妙的地方看着。

    因着开的是酒馆,有些男人喝酒上头之后总会做出些不合适的事情,所以杨管家在招负责杂货的小厮时,就有专门的要求。

    之前也出过类似的情况,皆顺利处理了,因此这一次,杨管家也没有太过担忧。

    然而情况却出乎杨管家所料。

    两个体型壮硕的小厮过去,拉架是成功拉架了,也把阿三解救了出来;然而其中一个人却突然原地坐下,胡乱吆喝起来。

    “哎呀咿呀!酒馆打人啦!我本就浑身是病,挨不得一点推搡,如今可怎么办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以后可怎么活呀!”

    他凄惨地控诉着,情到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拍地不止。

    小厮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诉苦太过逼真,旁边竟然有几位看客跟着帮腔起来,咒骂酒馆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何以至此!

    秦朔再听不得多余一字,随意拿了个酒碗,狠狠一摔,大步走向前:“何人在此闹事!”

    满场寂静。

    他身形高大,眉横眼竖,阴沉沉的目光挨个扫过,仿佛野兽在巡视猎物,直教人背后颤颤,冷汗连连。

    有人认出这位凶煞汉子乃是山上千岁寨的大当家,低呼一声连忙捂着嘴,生怕不小心成了对方发怒的对象。

    地上坐着那人同样知晓这位的名号——烧杀抢掠,坏事做尽,一把大刀下冤魂无数!

    今天虽没见他带着那把大刀,不过他此人在此,便足够威慑。

    然而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这人咽了咽口水,暗自给自己打气。

    他眼尖地瞧见角落里的杨掌柜,没有正面对上秦朔,反而对着杨掌柜叫嚷:“杨掌柜在角落里待着作甚?难不成要学老鼠?!”

    有看客笑声刺耳。

    杨掌柜交代店小二顾着花矜禾,拱手带笑地走过去:“我只是一会儿没在而已,这是发生了何事?”

    说着,他像是才发现秦朔的存在一般:“哟,这不是千岁寨的大当家吗?哪个不长眼的竟然能惹得我们大当家生怒?”

    秦朔冷哼一声,抬下巴示意地上那人。

    默默观察着的花矜禾柳眉一挑,所以,外人不知这如意酒馆的东家就是秦朔?

    也对,若是让他们知道这家酒馆真正的东家乃是恶名在外的土匪头子,几个人还敢来光顾?

    “杨掌柜,你酒馆的人殴打客人,你说怎么赔偿吧!”

    杨掌柜挥手示意那两个小厮退下,笑眯眯地对那他说:“殴打客人?不可能,我这儿的小厮杂役从不找殴打客人的人!”

    地上那人扬声道:“在座的都看见了,大家说是不是!”

    许是畏惧旁边的秦朔,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人回应。

    不过也有了效果。

    杨掌柜面色不变:“我还说你这人闹事呢!青天白日里,我好好地开个酒馆,大家好好地吃个酒做个乐,好好的心情偏生让你这人给搅和散了!你说让我赔钱,我还让你赔诸位的心情损失呢!”

    杨掌柜这义愤填膺的话倒是得了不少人应和,毕竟白捡的能占便宜的机会,傻子才会错过。

    地上那人眼珠一转:“我当杨管家怎有了底气,原来是有千岁寨的人做后台呢!”

    此言一出,旁边的客人先是一惊,再是忍不住细细思索其中关系利害来。

    毕竟秦朔在这里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而杨掌柜明显是一副不惧怕秦朔的态度。

    甭管真相如何,一旦这如意酒馆跟土匪寨子扯上了关系,以后人云亦云的,且看这酒馆还有多少活路!

    心下这般想着,那人不禁面色带上了几分得意。

    杨掌柜心下一紧,当即看向秦朔;只见他面色阴沉,若是有把大刀,恐怕当即就要血溅三尺。

    他到底是心下有所顾忌,表现在出口的话上,那就少了几分底气,这少了底气反而更映衬着对方质疑到了真相。

    一时间小声的议论弥漫。

    秦朔嗤笑:“我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是想拉我千岁寨下水?怎么?自己家的宅田不想要了,想要进贡给我?”

    见他眉眼森森,却始终没有出手,角落里的花矜禾招来小二附耳交代两句,小二听完之后眼睛一亮,摆出一副慷慨大义的架势走过去,扬声道:

    “掌柜的,咱家做酒馆生意,多是熟面孔,刚才我还疑惑这人瞧着面生,难不成是新客?可这会儿功夫又听他说了几句话,我才反应过来,这人根本不是我们明水县的人!”

    “这样一个非本县的人来闹事,打的是什么主意?肯定是别家嫉妒我们明水县百姓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非要让如意酒馆闭门谢客才满意了不成?!”

    如意酒馆地处明水县县边儿,说句好听的,就是县民团结和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抱团排外。

    花矜禾也是之前在爹爹唠叨百姓开化之事时偶然听了两耳,眼下遇到这事,她便想反过来应对一番试试。

    她只草草交代了店小二几句,那小二也是个机灵的,领会到意思后又自行加工一番,更时让人能同仇敌忾了。

    果不其然,原本还犹疑着杨掌柜与千岁寨之间形势的人将其放下,重点全挪向地上这人是何方人士来。

    一说:“店小二不说我还没发现……这人当真面生!”

    一回:“我是个脚夫,明水县十沟八道我全都去过,我敢打保票,这人绝对不是咱们明水县的人!”

    面对种种质疑,地上那人面色变了又变,犹如土色——他还真不是明水县的!

    关于闹事之人的身份几乎在客人们的讨论声中板上钉钉,杨掌柜笑眯眯地听着,对店小二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倒也没有任由大家交谈下去:“来者皆是客,来者皆是客!我如意酒馆没有将您这位外县人拒之门外不说,反而主动招待,而您呢?却主动闹事!太让我这个明水人寒心了!”

    杨掌柜看似打圆场,实则将直接将闹事之人“外县人”的身份钉死。

    此言一出,弱势一方骤然成了杨掌柜。

    几碗酒下肚,护短的心理在同县人心中骤然爆发,仿佛对上的不是一个闹事人,而是剑拔弩张的县中战役,而他们就是十万紧要的守门人!

    看客当即一个个站起身来,怒目而视:“瞧着你也近而立之年,如今这幅撒泼打滚的妇人姿态做给谁看?在场的老爷们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刻意放肆的哄笑声阵阵,几乎把地上那人的脸皮都揭起来了。

    眼见着众人舆论都站在自己这边,杨掌柜见好就收,果断让小厮把这人拖了出去,转头朝在场客人拱手赔笑:“今日之事,多谢各位帮忙!若不是各位,那如意酒馆恐怕……”

    “掌柜的别担心,我们还能让外县人平白欺负不成!”

    “没错掌柜的!只要有我们一日,您这如意酒馆就安心开着!”

    杨掌柜面带感激:“多谢各位照拂!我做主,再给各位一人送一碗酒!”

    又是引起一阵沸腾。

    而刚刚引起关注的秦朔,却早已不知不觉中退出了场中央,与花矜禾朝厢房那边走去。

    外头的喧闹让人为之震动,秦朔喉结一滚,低声启唇:“你刚刚……着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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